黄昏的路灯下,他的小室友无助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可怜兮兮地埋着头,看不清表情,只露出头顶柔软的发旋儿。
单薄的肩头一下一下抽动,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比他身后枯树枝头,那片摇摇欲坠的落叶还要脆弱伶仃。
逮到了一只哭泣的小兔子。
哪怕受尽了天大的委屈,也没办法反抗,只能躲到没人的角落,偷偷抹眼泪。
好可怜。
陆庭鹤心里一叹,不得不承认,他都罕见地心疼了。
薄唇勾起很轻的弧度,陆庭鹤垂眸扫了眼。
下一刻,沉稳的脚步重重落在一截枯枝上。
也好,省了回去的功夫。
千方百计想要躲他……
好可惜,这次躲不了呢。
*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难过和委屈被泪水洗漱带走,悉数又重新占据大脑。
连蠢蠢欲动的食欲都暂时退居二线,变得迟钝起来。
时裳努力上扬着嘴角,用手背抹掉脸颊的泪水。
没事了。少吃一顿,他现在不也没有饿死吗?
小橙书用不了,还有小蓝书、小绿书、小粉书。
总会有办法的。
从小没有亲人朋友的时裳习惯性安慰自己,努力把自己哄好。
久坐时间太久,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细密的刺痛从脚心传递至大脑。
时裳动了动脚踝,手撑着公园靠椅缓慢站起来,正要重新坐回椅子上,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咔嚓的声响。
他顿时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去,却撞入一双温润的茶色眼眸里。
陆庭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
青年气质卓然,身形修长挺拔,被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能将他完全笼罩。
察觉到时裳脸上的错愕,他的眸子里也掠过一次惊讶,“时裳?”
陆庭鹤往前走了两步,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草木气息。
轻盈微凉的香味在周围浮动,随着呼吸侵入鼻腔,顷刻间润泽了时裳干涩的心田。
时裳怔愣地站在原地,他眼中的水雾还没有散去,视线朦朦胧胧,尚未看清陆庭鹤,却已经从这股熟悉的气息里得到安全感。
身体无意识朝前探,脚踩在一个小石子上,时裳被绊了下,整个人霎时失去重心,猛地朝前面栽去!
完蛋。
他举起手挡在眼前,下意识闭紧了眼睛,预料中的痛疼却没有降临。
一双宽厚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他的肩膀和腰部,时裳脚步踉跄,整个人猝不及防,落入一个充满香味的温暖环抱里。
陆庭鹤的手臂横在他身前,炽热的大掌绅士地虚握住他的腰身。
他们靠得很近,青年的怀抱炽热温暖,热量透过上衣布料源源不断传来。
左胸口的心跳声沉稳有力,扑通扑通跳动着,激烈回响在时裳耳边。
迟缓的大脑艰难转动,时裳微微出神,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视线缓慢上移。
入目是陆庭鹤流畅的下颌线条,再往上,优越的鼻梁高挺,青年的五官轮廓清晰深邃,昏暗的光线打在陆庭鹤眉眼间,将那张脸衬托得更为非凡俊逸。
镜片后的眸光却一如既往的温柔专注,眼睫缓缓垂落时,投下些许阴影,莫名透着股深情缱绻的缠绵。
形状漂亮的薄唇漾起浅笑,像是生怕惊吓到面前的人,温和磁性的声音放得很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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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裳裳宝,老陆马上来爱你[爆哭][可怜][可怜]
第16章 哪里不对?
昏暗灯光下,时裳脸庞的湿意还未彻底散去,乌黑眸珠闪着细碎的水光,眼神涣散失焦,鼻端微微泛红,幅度很轻地翕动着。
由于呼吸不畅,红润的嘴唇启开一条唇缝。向下扫视时,可以隐约窥见里面的的半点窄红。
陆庭鹤的眸光暗了暗,唇角微笑的弧度逐步扩大,“好点了吗?”
低磁性感的声音鼓动着耳膜,时裳过了两秒才回神。
意识到陆庭鹤的手还搭在他腰间,他脸一红,赶紧移开视线,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颤声开口:“陆学长,又麻烦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时裳说出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想到又被对方撞见这副狼狈的模样,他心头又是窘迫又是羞耻,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衣服下摆,肩膀无力地耷拉着。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似乎才注意到放在时裳腰间的手,陆庭鹤微微一笑,绅士地收回手。
时裳咽了下,又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小腿肚抵住冰凉冷硬的靠椅边缘,实在退无可退,他咬咬牙,顺势坐下。
陆庭鹤在他身旁落座。
两人之间的社交距离很微妙,既不过分亲密,又保留在恰当合适的位置。
时裳却没留意,他盯着小路旁歪七扭八的杂草,思绪就像搅合在一起的毛线团,怎么也理不清楚,吞吞吐吐,“我、我……”
情绪脑袋混乱得可怕,时裳一时失语,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夜晚降温快,他出来得着急,只穿了件轻薄的里衣,凉飕飕的冷风扑在身上,脖颈顿时敏感地瑟缩了下。
倏然间,一件西服外套忽然裹住他的肩膀,上面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清甜的铃兰香随之袭来,像是把他整个人都密不透风包裹住。
长时间未满足的胃腔终于被填满,散发着餍足后暖融融的热意。
时裳愕然抬头,眸里铺满了忐忑不安,他手拢着外套边缘,下意识就要脱下,“学长——”
“披着吧,”陆庭鹤伸出手,理了理外套衣领,眼里溢出些柔软的笑意,“你穿太少,夜里露水重,小心着凉。”
他温温柔柔补充,“没关系的,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必告诉我。”
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轻飘飘落在时裳心头。
时裳鼻子骤然一酸,瓮里瓮气的声音再次道谢:“陆学长,谢谢你。”
羞耻的情绪渐渐被一股愧疚感淹没。
陆庭鹤真的好温柔。
明明说好要远离,自己却一而三再而三给对方添了麻烦。
他怎么就这么笨啊。
时裳眨了眨眼,努力将泪意憋回去。
他拢住肩头的衣服,盯着地上的杂草看,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不好……”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陆庭鹤。
有了另一个人的倾听,似乎天大的委屈也不算什么大事。
沮丧的情绪慢慢消失,说到最后,时裳抹掉眼角的湿意,露出一个笑容。
“是我的错,没有提前问清楚,还躲在这里哭鼻子,太不好意思了。”
说完他才想起,陆庭鹤这样人品正直的大学霸,对于代写作业这样的灰色产业,肯定不屑一顾吧。
想到会在陆庭鹤心里留下不好印象,刚才还雀跃不已的心情顿时又灰败下去。
时裳咽了咽,慢慢仰起脸,弱弱地小声询问:“你会举报我吗?”
陆庭鹤失笑:“当然不会。”
“依靠自己的劳动,赚取应有收入,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
镜片后的眼睛静静凝视着时裳,陆庭鹤缓缓道:“况且,我并不认为这是你的错。”
“对方既然和你提前约定了时间,临期前毁约,已经违背契约精神。在你按要求完成后,他又否认你的劳动成果,实属品行不端。”
他垂下眼帘,将眸底转瞬即逝的晦暗遮掩,再抬眸时,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温和模样。
“真的吗?”时裳的眼睛慢慢亮起来,最后的阴翳也完全散去。
陆庭鹤的薄唇勾起一个笑,再次肯定道:“当然。”
时裳的目光顺理成章落在青年的嘴唇上。
两片嘴唇都很薄,颜色浅红,微微上翘勾起时,像在冷白皮肤划出两道锋利的弧度。
没吃过,但看起来就好吃。
红着脸移开视线,时裳喉咙里一阵干涩发痒,不由舔了舔齿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