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只有那么一次,失败了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马挪河城会被攻破,加卡托兰会完蛋,他会成为阶下囚然后死掉。
可什么都不做,照样会迎来这样的结局,所以他赌了这一把,策划了这样一件事。
加卡托兰的人被勇者防备,不能攻破逄星洲的防线, 大概也伤不了他。
唯一能够接近勇者 ,不被他防备的,只有帝国军的人。加卡托兰的暗线还没有爬上那么高的位置,很难直接与勇者同行。再加上,作为暗线,需要的是暗处运作,武力值不足以干掉勇者 ,即使是偷袭,直接出手也绝不是一个好主意。
所以乌镶月才刻意去挑衅了庞吏,又借用帝国军的舆论,让勇者在帝国军内部饱受非议, 为的就是引出对勇者的不满。不满这种东西, 有时候会变成想要追逐的嫉妒,有时候则会变成想要直接消除的恶意。
见识过勇者的实力之后,意识到这一仗如果再不行动就会被夺取掉所有功劳之后,不满就会更加偏向于消除的恶意。来打这一仗的帝国军,谁不是冲着功勋来的?
恶意驱使, 加上言语催动,会让潜藏的极端想法生长起来 。人和有了 ,还需要地利,破开的加卡托兰城门、被围攻的勇者 ,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偷袭的场合。毕竟乍看之下,这样的场景,即使不需要勇者 ,帝国军的万人军队也能轻易攻下这里 。
剩下的,他也不敢直接交给敌人的品性,期待敌人会在这个时候对己方攻城大将出手 ,所以这次围攻勇者的人武器上都浸泡了药剂。
毒药不会起作用,后方有个巫庚在,毒药没有意义 。因此,这种药剂只会产生一点兴奋剂的效果,能够在一瞬间放大心底的欲望。
这药剂对心志坚定的逄星洲不起作用,也不太会在巫庚防御的范围内,为了上战场,不少士兵会主动服下兴奋药剂。从一开始,这药剂就不是为了勇者 。当支援勇者的人前来 ,这药剂才会发挥最大的效果。
而此刻……乌镶月望见被从城门赶出来的帝国军,就明白,如他所想,药剂发挥作用了 。
捂着胸口的逄星洲也在往后撤,头盔挡住了他大半神色,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看挥剑的动作,明显不如之前灵活了 。虽说如此,那一下也中了胸口,没有当场倒地 ,反而稳稳撤出来了 ,这种体力,真是怪物了 。
乌镶月暗叹一声,按了按胸口。
他中的那一下,可是让他差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昨日为了不暴露身份,都是自己脱了长袍去找军医处理的,幸好昨天中箭的人不少,也没人察觉他与无相的关系。但疼痛感却难以消除,直到现在,他说话都会牵扯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只能尽量减少说话的字数。
颜诡看着这短短时间发生的突变,心头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将所知的种种串联起来 ,大致看出了无相的计划全貌。与以往无相行事时那种莫名其妙、仿佛神明落子的感觉不同,这次无相居然像个普通人一样编排了这个计划。
这一点让他惊讶,不止是惊讶其居然会以身为诱饵,挑衅帝国军也要达到目的,更是惊讶,这种孤掷一注的做法,居然是那个无相会做的?
可比起这个 ,现在该讨论的是别的事。
“无相大人,即使逄星洲受伤,我们的城门也被强行打开了,而庞吏也不是个能轻易打发的角色。”他严肃了声音,“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可以的话,乌镶月很想回答他,鬼知道啊!他就是个小喽啰,懂个偷袭和离间就不错了 ,哪里知道那么多。
但没有如果。他只能怀着些许的忐忑,将自己的简陋筹谋说出,“拖。”
“好……嗯?”似曾相识的一个字,让谋略家先生愣了一下。
与昨日相似的一幕再次发生。
充分贯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战术,加卡托兰这一方自从勇者被迫从战场撤出后,开始用各种方法拦住帝国军的前进。他们留下一部分人在城门,另一些冲出去迎战。
多亏了勇者被偷袭的那一下,还没到城门,帝国军内部就出现了不小的混乱,不少人一边防备着自己人,一边和加卡托兰的人打,精力被分散不说,效率大大下降,原本能打赢的局面,也没法打赢。
更何况加卡托兰这边根本不是冲着打赢去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消耗体力。双方心态截然不同,造成的结果也不同。
庞吏从未觉得这一仗打得如此恶心。是的,恶心。
他原以为,讨人厌的勇者离开后,他总能一展风采,将这座久攻不下的小城池拿下了 。
可谁知道加卡托兰那边根本不是来好好打的,城门那块防守严密,盾兵成排不让靠近,想要强行突破吧,还没靠近,远处的枪手和弓箭手 ,一会偷袭一下,一会放个冷箭,还有大量不要命的人围过来试图砍他马蹄,他一回击就跑,还用炼金药剂想方设法拦路,毫不恋战,竟然真把他们缠住了 。
烦躁得要命的心情,在发现战场上又多出了一个金发骑士的身影时,达到了顶峰。
“这个时候,勇者大人不好好在后方休息,上来逞能的话,可是很容易死的。”
庞吏驱马与其擦肩而过,话语里不由得就带上了嘲讽。
什么勇者 ,还不是灰溜溜被打回来了。
逄星洲的面容隐藏在头盔之下,看不清表情,但语气依旧平静,除了略带沙哑,看不出受伤,“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庞吏牙齿磨得咯吱响,明明是要抢他的功劳,受伤了也不安分,非得上来彰显自己的能力。
“是吗?”他皮笑肉不笑,“那希望你能好、好、尽、责了。”说着,他一刀斩断了袭来的箭矢,腿一踢,神色阴沉地朝着城门再次冲了过去。
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将这一切拱手让出!
对于陷入颤抖的帝国军一方来说,勇者的到来是好事,但对好不容易才拖住帝国军的加卡托兰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坏事了 。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恐怕是巫庚的功劳,也是勇者的意志。”
颜诡脸色难看,望向如今乱糟糟的沙盘,“还是人数不够,如果……不对,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无相大人,现在已经拖不下去了,我们或许该换别的办法。”
拖不下去了吗乌镶月垂眸,心底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不,还能拖住。”
“什么?”
黑袍男人不答,径自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把弓箭,对准了正奋力前进的庞吏。
“你要做什么!”谋略家先生瞪大了眼。
一箭飞出,速度极快,却在抵达终点之前,被一刀斩断。
庞吏猛然抬头,与站在指挥塔内高高在上的无相对视一眼,眼底燃烧起了凶光。
“无——相——!”前一日的仇,他可还没忘记!庞吏当即调转方向。
见状,黑袍男人放下弓箭,拿起了墙上的刀刃,走向门口。
“这里交给你了。”
“等等,你要做什么!”
“去拖住他。”无相的语气平淡,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理由 。
可哪里有最重要的主帅出去当诱饵的道理!上次已经够让人意外,这次他居然还要再来 !
“你……”
事到如今,颜诡是真的不明白了 ,他还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无相。至少在其他七星之中,除了那位暗杀者 ,也只有他接触无相的时间算得上最长,结果最近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了 ,无相每次做出的选择,都超乎了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