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刚才弄得你不舒服了吗?你这是在说气话对吗?对不起,我只是害怕你不要我……”
刚才还像小狗摇尾巴的触手们齐刷刷的蔫吧了下了,重重的垂在地上。
路薄幽看着它的样子,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痛快。
被欺骗的滋味不好受,但没关系,我痛,你也痛,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路薄幽有好几次做噩梦,都梦到自己过去尝试杀死陈夏这件事被他知道。
然后失去他的爱。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可能会选择再次杀了陈夏。
我不要一个只短暂爱我一下的伴侣,也不要有保留的爱,我要,就要他的全部。
如果不能,那就宁愿毁掉。
可今天,就在刚才,路薄幽忽然意识到,原来我们彼此彼此,他也隐瞒了我很多事,曾经还动过想吃我的念头。
路薄幽虽然惊讶虽然害怕虽然忍不住想逃,可心情不知为何,一点都不糟糕,反倒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太好了,他终于可以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丈夫。
告诉他自己过去是如何尝试杀死他的。
看着吧,听着吧,陈十九,然后爱我。
路薄幽再次笑起来,像天上的月亮融化在雨水里,落进湖中,变成一弯甜滋滋的清泉。
他的喉咙被触手没轻重的碾过,发出的声音沙哑:“我还没说完呢,老公,家里着火那次,你不是突然睡着的,是我用镇静剂把你弄晕了,目的就是为了烧死你。”
没想到那场火也是人为的,陈夏更加不解:“为什么?”
那不是老婆的巢穴吗,不是我们的家吗?
而且那天,他记得很清楚老婆眼里的心疼,为自己的手上药时小心翼翼的动作,和为自己疏解时柔软的手,泛红的脸颊,那样的老婆,怎么可能会想放火烧死我?
“因为我当时怀疑,你和S他们是一伙的。”
话音刚落,陈夏急着澄清,路薄幽却忽然收起笑,垂下眼睫,轻轻的叹了声气:“就连那次,你从悬崖上掉下去,我一开始心里想的,也是不管了,死了就死了……”
“没关系的,老婆,我说过,你想我的命,多少次都可以,”察觉到他情绪忽然变得低落,黑漆漆的怪物歪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沉沉的声音放得轻柔的哄他。
可这话一说出来,老婆的眼睛就好像坏掉了一样,豆大的泪珠像窗外的雨一样不断的滚落。
“对不起,我当时因为记起来那些名单,就想你死了正好,我又可以继续用以前那种方式,去找下一任老公,然后报仇,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人,但是我……啊!”
但是我爱你。
他话没说完,缠在身上的触手猛的收紧,刚才还不断轻哄他的怪物,拟化的那半边人身啪的一下散掉了,彻底变成怪物的样子,墨黑表面溅起无数小水滴,像烧开的沸水。
“你要去找下一任老公?”死死缠住他的触手上裂开口器,用阴森森几近发狂的声音问他。
路薄幽一愣:“不是,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
话再度被打断,因为之前那句话,他面前的怪物突然失控,竟直接卷着他往天花板上爬。
人类没有办法在天花板上行走,这样就不会从自己身边逃走!
他家的客厅挑高了两层,正当中有一个大型的水晶吊灯,餐桌上方有大片空地,漆黑的怪物卷着他,速度飞快的爬到了水晶吊灯上。
灯具叮叮当当的发出一阵悦耳的脆响。
怪物在他身上肆虐的触手忽然全部缩了回去,只有一只脚踝上还绕着一条触手。
他整个身体受重力影响往下掉,被吓得几乎心脏骤停,又咚的一下被脚踝上的腕足牢牢的拽住。
让他的身体也像垂挂的水晶灯一样晃动起来。
“啊,陈十九……你误会了……别,这里好高,放我下去!”
路薄幽惊慌的喊他,他现在整个身体都是悬空的,脚朝上头朝下的倒吊着,这感觉太恐怖。
倒吊的姿势让大脑快速冲血,他明明被吓到了,脸上的皮肤却变得通红。
“老婆,你又脸红了,是喜欢这样吗?好可爱~”
怪物痴迷的盯着他自言自语,大概是嫌弃水晶灯刺眼,它又往旁边爬,停在了餐桌上方的天花板上。
触手重新爬向路薄幽的身体,却不是去缠他,而是将口器咧开到最大程度,将他身上的衣服一点点吃掉。
咀嚼声不断的响起,因为处在危险的境地,路薄幽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咀嚼声停止。
那团怪物,早已没了理智。
它全凭本能行事,可触手类生物本身就得天独厚。
而那些带着白鼠尾草气味的液体,极大的提高了路薄幽的承受能力。
即便如此,倒吊在天花板上这种事,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还是太过难受。
他听着触手发出的湿响,浑身都变得粉通通的,没有被触手拽住的那条腿微曲,踩在浮动的黑色液体团上,艰难开口:
“老公,你冷静点,先放我下去好吗?”
没人理他,而他说的每个字都在颤抖,肌肉也是,呼吸更是颤出天际。
眼睛里的泪水因为倒吊着,根本无法积蓄,不受他控制的从眼尾流出,打湿头发,又从发梢上往下掉。
这简直像在下雨一样。
正对着他的下方餐桌上,堆叠的花朵被砸的摇摇晃晃。
脑袋实在晕的不行了,路薄幽重重的在自己的舌尖上咬了下,尽量保持清醒,绵软着发哑的嗓子再度开口。
“十九,不行,我好难受……”
“你让我去洗个澡好吗?”
“身上都弄脏了……”
回来时没淋雨,现在却像淋了场大雨。
他还觉得冷。
“不脏的,”怪物终于开口说话。
随后路薄幽踩他在黑色液体上的那只脚下伸出数条触手来,将他卷住,往上提,又有几条触手顺着他的脊背爬上来,弯曲,拱着他的背将他的上半身抬起来。
大脑终于不再充血,可坐起来的一瞬间,路薄幽的脸却比刚才还要红。
那是……什么?!
他又惊又呆的瞪大眼,漆黑的水团凑过来,裂开一张嘴,亲了亲他的嘴角,见他一幅懵懵的模样,觉得可爱,又重重的亲了一口。
“交接腕。”
怪物吐出三个字来。
路薄幽依旧是被吓懵了的模样,只觉得这个丈夫哪哪都陌生,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而那个词更是令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呆呆的看着,被冰凉贴上时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害怕。
“不不不不不行,老公,你听说我说,不行,我怀……”
“a——”
比尖声惊叫还糟糕,他后半句话直接被掐断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像窒息,像死亡,像失忆,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他在窒息中翻着白眼,整个四肢都软了下来。
完了,快要死了。
混沌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不是因为童年的红痣,也不是死在复仇的过程中,而是,快要被自己的丈夫杀死了。
他听到自己在哭,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却又像呓语一样没有完整的句子。
就像个被抽掉筋骨后只能软趴趴滑下来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