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和着父子二人的呼吸声,渐渐同步。
林早裹着被子,额头上出了点汗,睡得也昏昏沉沉的。
他做着梦,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见傅骋变成了丧尸,追着他咬。
他当然跑不过傅骋,很快就被他追上,按在地上。
傅骋对着他的脖子,“吭哧”就是一口。
鲜血四溅,痛得他眼泪都掉下来了。
——又梦见林小饱也变成了丧尸,也追着他咬。
他腿长,林小饱腿短,他肯定是跑得过林小饱的。
可是林小饱没追上他,跑着跑着,就体力耗尽,倒在地上,快要饿死了。
林早犹豫再三,只好调头回去,伸手给林小饱咬一口。
——还梦见自己也变成了丧尸,追着傅骋和林小饱咬。
傅骋和林小饱倒是没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直接争起来了!
跟大狗和小狗打架一样,扭打在一起,咬对方的耳朵,咬对方的尾巴,汪汪汪地叫成一团。
“小枣,咬我!我皮糙肉厚,我不怕!来,随便咬,就当是吃自助餐。一定要吃饱,不用心疼我!”
“爸爸,咬我。大爸爸的皮太厚了,会塞住你的牙齿,我的肉嫩嫩的,比较好吃。不过你要轻一点噢,我有点怕疼。”
“小枣,别犹豫。随便吃,尽管吃,张大嘴巴吃,敞开肚皮吃。”
“爸爸,别担心。我的肉肉很多的,我昨天吃了很多排骨。”
“小坏蛋,你敢跟我抢?”
“大爸爸,要让爸爸自己选。”
——“啊!不吃不吃!我一口都不吃!”
天光大亮。
林早挣扎着,挥舞着双手双脚,从床上弹起来。
“你们两个吵死了!走开走开!我又不是食人魔,我才不吃……”
林早回过神来,抬头环顾四周,看见窗外正盛的阳光。
下一秒,阳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一阵眩晕袭来。
他整个人前后左右,摇摇晃晃,最后往后一倒,栽回床上。
完了……
林早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完蛋了,这下是真的生病了。
都怪那块猪油渣!
第14章
“咳咳咳……”
林早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在转,床铺也在摇。
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晃来晃去的。
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像坐过山车一样,好神奇啊。
林早眨巴眨巴眼睛,想把眼前景象看得更清楚些。
可是下一秒,他眼里的天花板,忽然高速旋转起来,直直地向他砸来!
“哎呀……”
林早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拉住被角,猛地一拽,把被子盖过头顶,钻了进去。
天花板要掉下来了!
傅骋,你看你干的好事!
你亲自监工的天花板,要把你的老婆砸死了!
林早躲在被子里,忽然想起什么,连忙伸出手,摸了摸身边。
小饱?小饱!
小饱呢?他的小饱哪里去了?!
又下一秒,被窝外面,传来林小饱压着嗓子,故作成熟的声音——
“爸爸病人,你醒了吗?”
“嗯……嗯?”
林早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掀开被子,探出脑袋。
天花板没有掉下来,是他的幻觉。
他病得有点糊涂了。
林早拍了拍脑袋,顺着声音来源,转头看向房间门口。
只见林小饱端着一个小铁盆,小心翼翼地从外面走进来。
林小饱两只手都端着盆子,没有手开门,所以他转过身子,用小屁屁撞开房门,撞出一条缝隙。
像一只小狗崽,直接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对于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崽崽来说,这样的动作,可以算是高难度了。
可是林小饱走得顺顺利利,手里的盆子也端得稳稳当当的。
他始终低着头,紧紧盯着盆子里的东西,没让它洒出来一点儿。
走进房间,房门自动关上,林小饱转过身,朝林早走来。
“爸爸病人,你饿了吗?”
“还好……”
林早反应过来,连忙下了床,伸出手,要帮他的忙。
“小饱,这是什么?你几点醒的?怎么不喊爸爸起床?”
“这个是……是‘线条’。”
“‘线条’?”
“对呀。好吃的‘线条’,我已经吃了一盆。”
林小饱举起铁盆,送到林早面前,展示给他看。
林早不明就里,低头看去。
噢,原来是线面。
“线面”和“面条”,林小饱从这两个词里各取一个字,就变成了“线条”。
很普通的白色线面,满满一盆,加了炒香的香菇、瘦肉和目鱼干,汤底还是金黄浓郁的鸡汤。
林小饱把线面放在床头柜上,又转过身,拉住林早的手,把他拉回床边,态度坚决。
“爸爸,你现在是病人,不能随便下床!”
“好。”
林早回到床上,看了一眼线面,又问:“小饱,这个面条是……”
应该不是小饱煮的。
他们家没有线面和鸡汤,小饱也没有这个本事。
他和傅骋还再三强调过,厨房危险,小崽崽不能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单独进去。
所以……
林早想了想:“是隔壁的张爷爷煮的吗?”
“嗯!”林小饱用力点点头。
“爸爸睡过头了,你就去一楼窗户旁边,找了张爷爷。”林早猜测道,“然后张爷爷煮了线面,放在窗台上,让你过去拿?”
“对。”林小饱继续点头,“爸爸生病了,额头烫烫的,我不想吵醒爸爸,但是又很饿,就从冰箱里拿了一点肉,还有生菜,想跟张爷爷交换,换一点能直接吃的东西。”
“但是张爷爷不要我们家的肉和菜,让我把东西放回去,还煮了面条给我吃。”
“对了!”
林小饱忽然想起什么,扭头跑走。
“诶……”
林早没拦住。
不一会儿,林小饱就抱着一大把绿色和紫色混杂的草叶,兴致勃勃地回来了。
“还有这个!张爷爷说,这个叫‘紫苏’,是可以治感冒的草药,让我拿给爸爸。”
“张爷爷还说,这个要煎着吃。但不是像煎鸡蛋、煎鸡排那样用油煎,是用水煎。”
“我听不懂,张爷爷说爸爸懂。爸爸,你懂吗?”
“爸爸懂得。”林早抿起唇角,轻轻点头。
他接过沉甸甸的紫苏,看着叶片上新鲜干净的水珠,不由地红了眼眶,喉头微微哽塞。
应该是张爷爷自己种的。
听小饱说他病了,去院子里现摘的。
上次是鸡腿和鸡汤,这次是线面和紫苏。
满打满算,这已经是张爷爷第二次帮他们家了。
还是在这么危急的特殊时刻。
林早吸了吸鼻子,又问:“小饱,你有没有谢谢张爷爷?”
“当然有啦!”林小饱挺起小肚肚,“我说了十几遍‘谢谢’呢。”
“乖。”林早摸摸他的脑袋,“等爸爸好一点了,我们再做点吃的,向他道谢。”
“那爸爸快点吃饭,快点好起来。”
“好。”
林早端起小铁盆,低头看看盆子,抬头看看林小饱,眨眨眼睛,最后举起自己的右手。
林小饱睁大眼睛,连忙抱住他的手,大声阻止:“爸爸,不许用手抓!这样不卫生,是小野人!你别着急,我下去给你拿筷子!”
“好。”林早放下手,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故意捉弄人的小狐狸,拖着长音说,“你也别着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