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掐死。
明见的命脉仿佛就握在他的指尖之下。只要他稍稍用力,这只纤细的脖颈就会轻易折断,那张总是说出让他不悦话语的嘴,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空气死一般寂静,静到明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
明见紧张地等待着萧不眠的反应,甚至在心里预演了好几种解释:比如云寒漪是如何误会的,比如谢临昭好歹是萧不眠从魔域带回来的,被合欢宗这样抢人是不是太折辱剑明仙山之类的……
然而,萧不眠并没有问他为什么成亲的人选从谢临昭变成了他。
萧不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翻涌着明见看不懂的阴沉情绪。
良久,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意味,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在成亲呢?”
但和明见成亲的总不是他。
第68章 男女之情
明见被他问得一时语塞, 其实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成亲的戏码总落在他头上。
不过明见还是非常认真地再次向萧不眠强调一遍,“是假的!演戏而已, 做不得数的!”
“哦。”萧不眠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平缓, 听不出情绪。
也不知道信没信。
明见回想起上次和容蕴之那场假成亲,萧不眠除了生了会儿闷气,好像也确实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所以明见又放下心来, 觉得萧不眠虽是病娇,性子阴晴难定,但在大是大非前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萧不眠微凉的指尖轻轻按在明见的喉结上, 歪着头, 用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语气问道:“你一定要和她成亲吗?”
他其实不太明白。
明见每一次都告诉他这是假的,可为什么明见每一次假成亲的对象,都是女修呢?
萧不眠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 但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之前在鲛人遗迹里, 那个小倌对他说过的话,他说互相喜欢也没用, 他们都是男修, 是不可能成亲的。
萧不眠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从明见的喉结向上爬升,轻柔地抚过他的下颌线,指尖依次滑过那嫣红的唇、挺拔的鼻梁, 最后停留在他的眉间。
不轻不重。
即使如今修真界允许男修结为道侣,可在大多数人根深蒂固的观念里, 终究还是更偏向于男女之情。
否则,该怎么解释明见为什么总是和女修成亲呢?
而且,这次的云寒漪, 远比上次的容蕴之要危险得多。容蕴之不过是千年前的一缕亡魂,那场婚礼发生在虚幻的过去里,出来后,所谓的道侣契约根本毫无约束力。
可云寒漪不同。
萧不眠开始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云寒漪的模样。
此前他从未留意过,今日却刻意看了一眼。
云寒漪的确符合他幼时听阿娘请来的戏班子里,那些人口中传唱的貌美娇娥的形象。
盈盈一握的细腰,身上带着那种他觉得烦人却又挥之不去的淡淡香气,纱幔下若隐若现的漂亮脸蛋。
他又想起容蕴之,似乎也是这般模样。
明见总是这样。
他就不能只喜欢他一个人吗?
哦,对了。萧不眠恍然想起,自己最初之所以会产生把明见做成人偶的念头,不就是因为总有些不知死活的小偷想抢走明见吗?而明见又是个极爱美色的,只要对方拥有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明见就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多说几句话。
他错了。
当初就不该心软的。
他应该像他阿娘曾经教导过的那般,干脆利落地把明见做成一具精致的人偶。虽然没有眼前的明见那么生动,那么可爱,但人偶永远不会背叛,可以永远乖乖地陪在他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
萧不眠的声音低沉下去,他唇角依旧勾着浅浅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他又重复问了一遍,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而缓慢,“小师弟,你确定你要和她成亲吗?”
他又叫小师弟了。
明见心里猛地咯噔一声,警报瞬间拉响,顿觉大事不妙。
也罢,大不了他先糊弄过去再说。
他正想否认。
沉默了许久的系统却突然冒了出来,提醒道:【宿主,剧情点必须要走,替嫁郎的任务要求之一就是让所有人都不怀疑这场婚事的真实性,包括萧不眠】
明见:“……”
大爷的!
这跟当着正牌夫君的面,光明正大地宣布自己要出去偷情有什么区别?!简直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明见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现在是进退两难。不可能真的对萧不眠说确定,那等于自寻死路;但也不能直接拒绝,否则任务失败。
明见眨了眨眼,妄图让萧不眠读懂他的眼神。
然而,萧不眠却完全会错了意。
他将明见的沉默和那双看似无辜眨动眼睛,解读成了默认和心虚。
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彻底熄灭,眼神冷得像是结了千年的冰。
良久,他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一句,“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和她成亲,是吗?”
云寒漪就真的有那么好吗?
如果……如果明见现在能否认,哪怕只是摇摇头,其实他也是可以试着原谅他的。
毕竟明见喜欢好看的脸,会被那些小偷暂时诱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明见明明亲口答应过,会一直陪着他的。
骗子。
萧不眠心想。
“也罢。”他忽然轻笑一声,“既然你想和她成亲,那你就去成亲好了。”
“我没……”明见急忙想要解释,话刚出口两个字。
萧不眠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在他面前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明见:“……?”
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吗?!这病娇的脑回路能不能正常一点!
但转念一想,任务迫在眉睫,能这样解决萧不眠的阻拦,赶紧把剧情走完,或许也是件好事。这样他之后去哄人,也能更理直气壮一点。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要顺多久的毛才能把人给哄回来。
—
夜深人静。
皎洁的圆月高悬天际,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云舟的甲板上,仿佛铺了一层雪白的寒霜。
萧不眠独自立在船头,夜风吹动他的衣袂。缠绕在他腕间的骨链发出细微的嗡鸣,链中的剑灵如同最蛊惑人心的魔物,在他脑海中不断低语:
“不喜欢……杀了她。”
萧不眠唇角带着一抹笑意,语调轻柔得像是在哄劝不懂事的孩子,“可是她是明见喜欢的人。杀了她,明见会不高兴的。”
“小偷!杀了她!”剑灵的意念更加尖锐执着。
萧不眠不再理会它的杀意。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而酸涩的陌生情绪,正凶猛地贯穿他的胸腔,带来一阵阵窒息的酸楚。
萧不眠忽然想起了萧云和顾惟慎。
他们自诩有多相爱,可最后,当他提着剑回去时,顾惟慎是如何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求饶,又是如何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罪责推给萧云,口口声声说都是萧云抽走的魂火,与他无关。
爱情就是如此薄弱不堪,经不起丝毫考验的东西。
萧云和顾惟慎之间,起码还有一个顾观澜作为血脉的维系。可他和明见都是男子,不可能有孩子。
他能留住明见的,似乎只有这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
可若是有一天,出现一个比他容貌更盛,更会讨明见欢心的人呢?明见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不再喜欢他了?
古枝半夜出来透气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萧不眠静默地立在船头前,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鬼魅。冰冷的月光将他身影拉得异常瘦长,投在地上,阴森得让人脊背发寒。可偏偏那孤零零的身影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
古枝被这景象吓了一大跳,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他定睛细看,才认出那是谢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