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见总觉得他忘记了什么东西。
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窗户上歪歪斜斜的“囍”字上,电光火石间,那种诡异有了实处。
等等,这个厢房好像是婚房,就连玉竹身上穿的……也是嫁衣。
明见的视线缓缓落在玉竹的身上,有风吹过,纱幔被风掀开,烛火还在摇曳,明见这才注意到玉竹胸口本该是心脏的地方,如今只剩一个漆黑的窟窿,边缘隐约的齿印,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
地上的血阵纹路蜿蜒扭曲,明见抿了抿唇,垂眸看着地上阵法的纹路,问:“为何老鸨不让我们见你?”
玉竹依旧在描妆,柔柔道:“因为明郎发现我了呀,他不需要我了,有郑闻琅给他心爱之人换命,留下我又有什么必要呢?他给我下了毒,想让我死。”
玉竹笑得凄厉,“可只有我一人去死吗?我不甘,不愿!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欲念缠身……”
他转头看向纱幔后的两人,烛火还在燃着,“凭什么他毁了我一生,他却还能好好活着?我不要,地狱好冷,我下去了,他也得陪着我,他当初说好的。”
“所以我和鲛仆□□,请求他们为我买了嫁衣,布置了婚房。”
明见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怪不得玉竹那么恨安陵王,怪不得老鸨说玉竹休了假,怪不得这房中进来时就透露着古怪。
“他得陪着我……”玉竹低低道,捧起嫁衣贴了贴脸,呢喃,“今日就当是我和他的大婚之日,嫁衣煞啊嫁衣煞,带他来见我好不好?”
明见想明白了。
玉竹用同样的方式,献祭了自己,条件是——他要安陵王的命。
明见转身,反手牵住萧不眠,“我们现在就去安陵王府!宋尧也许在那儿!”
-----------------------
作者有话说:昨天腱鞘炎手太疼了偷懒了一会会儿,等我慢慢补回来[捂脸偷看]宝宝们晚安呀
(另外昨天那章有修过哦,改动不大,本来是想让玉竹下线,直接写回忆的。但这样可能就要写很多了,所以直接从对话里体现吧[撒花])
第29章 我要和你睡
风声猎猎作响, 卷着落花掠过屋檐。廊柱下挂着的红灯笼互相碰撞着,发出细微的响动。
明见喘着气到了楼下,宋禾玉和古枝狼狈地坐在地上, 手撑在身后,见他们下来, 问:“你们好了?”
楼下一片狼藉,老鸨仰面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长剑, 鲜血浸透了她的鲛绡纱,在地面洇开一片暗红,已经没了气息。
断裂的房梁横七竖八地砸落, 将精致的屏风压得粉碎, 碎木与瓷片散落满地。
“嗯。”明见点头,“你们还能走吗?”
古枝从地上起来,拍拍手上的灰, 弯腰捡剑, “自然,她刚金丹没多久, 虽说不好对付, 但我和宋禾玉一道也足够了。”
宋禾玉也道:“还可以,你们那边还顺利吗?”
“边走边说吧。”明见道。
话落,明见与萧不眠往外走。
见两人迟迟没跟上来, 明见正要回头,却看见古枝抱着剑一溜烟跑在前面, 嘴没停歇过,“大爷的大爷的,那是啥玩意儿?!你们带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明见顿觉不好, 回头一看只见从二楼那间厢房往下,密密麻麻的血线沿着回廊迅速向外蔓延,如活物般向他们的脚踝缠来。
“……”
他也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也不知晓啊!”
明见又拉着萧不眠继续狂奔。
宋禾玉见他们都跑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扔了一张雷爆符,见那些血线蔓延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才拔出老鸨胸口前的剑出去。
他出来的瞬间,一阵风掠过,秦时楼的门在他们身后猛然闭合,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几乎同时,楼内所有灯火齐齐熄灭。
几人往后看,只见无数血线正从门缝、窗柩间疯狂涌出,沿着梁柱攀爬。那些血线交织成网,眨眼间就将整座秦时楼包裹成巨大的茧。
古枝心有余悸,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和萧不眠在里面做了什么?”
明见有苦说不出,他扯了扯唇,“我说什么也没做你信吗?”
古枝摇头,“不信。”
一旁久不说话的萧不眠忽然出声,他眸中漾着浅浅的笑意,语调温和,侧头看向明见,“不是要去安陵王府吗?”
明见一愣,点点头,“对。”
萧不眠牵住明见白玉般的长指,微微笑了一下,“那我们走吧。”
“哦。”
明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鬼迷了心窍,但萧不眠垂眸看他时,他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任由他拉着自己走了。
古枝默了良久,站在秦时楼前看着他两人的背影。
清冷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海藻掩住的夜明珠泛着幽光,光线透过间隙晕染开来,显得朦朦胧胧。
暖黄色的荧光振翅,旖旎璀璨,如满天星河。
直到两人走远,古枝偏头看向宋禾玉,沉思道:“你说我是不是疯了?为何我总有些怵谢寒微?这不应该啊,我筑基三重的修为,他不过是炼气七重罢了。”
宋禾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应该没疯。”
其实他也挺怕的。
他虽从未在剑明仙山见过谢寒微,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在不清楚此人底细前,暂且不要去招惹他为好。”宋禾玉道。
古枝没他想的那么多,没过多久,他又好了,凑到明见跟前,手枕在脑后倒着走路,“怎么突然要去安陵王府了?”
明见这才三言两语的将玉竹的故事和两人说了清楚。
等明见说完,古枝挑眉道:“所以这些幺蛾子都是安陵王那玩意儿搞出来的?”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郑府见到安陵王时的场景,安陵王着大红婚服,眼尾泛着红,声音哽咽地蹲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郑闻琅的尸体,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顿时觉得有些恶心。
宋禾玉心情也算不上好,他当时还安慰了安陵王几句,现如今想起来,只恨当时没有及时将这人抓去除魔司审问。
宋禾玉轻轻叹了口气,“未曾想郑郎君的离世就是此人的手笔。”
许是真相过于沉重,后半程几人也不再说话,加快速度往安陵王府赶。
可惜他们还是去晚了,等到安陵王府时,朱漆大门洞开,只听见府内传来阵阵悲怆的哭声,那声音撕心裂肺,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几人心头一紧,快步跨过门槛。
内院门前,数十位侍女战战兢兢地垂着头,跪成一地,面色极其惨白,有几个年纪小的还在不住发抖。
老安陵王被两个小厮扶着,面色极为难看。还有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此刻半趴在血泊中,十根捂住安陵王的心口。
她的发髻散乱,金步摇斜插在染血的鬓边,歇斯底里地呜咽道:“我儿……你们这群废物!安陵王府用那么多灵石豢养你们,你们却保护不了我儿……”
明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那安陵王心口处,赫然是个与玉竹一模一样的血窟窿。
他们还是来晚一步。
明见心中烦躁。
那嫁衣煞究竟是不是宋尧尚且不知,现在好几日过去了,他们还是一头雾水,若真出不去了怎么办?
而且师涟那番话总让明见觉得不安,若到最后,他们这些没被鲛人卵寄生的修士灵力都消失了,又该如何解开这个阵法?
他想得认真,忽然听到古枝惊呼道:“你从何处得的灵蝶?”
明见蓦地回过神,才看见萧不眠正蹲在地上,右手修长的指尖上停着一只幽蓝色的灵蝶,蝶翼上细密的纹路泛着荧光。
“唔,”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蝶翼,想了想道:“昨夜抓的。”
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要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