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你了，”商文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激动，“你果然还是来了，看来这个计划一定能顺利实施。”
“什么计划？”夏明舟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仿佛期待已久，又觉得非常难过。
“你是说方舟吗，还是【星炬升扬计划】？”姜明渡从小熊状态，转化为正常的人类体型，挡在夏明舟面前，警惕地看着商文越，就知道这个老登没那么容易死。
“方舟只是极少数人的逃亡，是文明的悲哀切片，即使通往未知的新世界，也不一定能很好的活下去。”
“【星炬升扬】不过是徒劳的物理挣扎，就连技术应用都不成熟，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坠向墟渊的结局。”商文越的语速加快，“真正完美的计划并不是逃亡，而是改变过去！”
“夏明舟，你才是一切的关键！”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灼灼：“我曾经提出一个计划，让一个承载着特殊‘净化’能力的完美人类，穿越时间线，锚定过去，搜集正向能量，用来中和怨气，从源头上消除导致世界坠落的‘病因’。”
“没人同意我的计划，因为人类都有私心，如果有搜集能量的能力，他们会先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回去拯救世界。虽然AI能服从命令，却无法保证他们在穿梭时空后，仍然能正常活动。”
“这就是你制造出【脑核】的原因？” 姜明渡反问。商文越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制造出一个综合了人类和AI所有长处的完美人类，从中寻找新的可能性。
“不错。”商文越点点头，但他的注意力仍然落在夏明舟身上，像姜明渡这样失败的数据生物，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夏明舟蹙眉：“这个计划听起来太不现实了，人类怎么可能成为情绪能量的载体……这超出了现有科学的范畴。”
“理论上几乎不可能。”商文越毫不否认，但他眼中的火焰更盛，“但这个计划因为你的出现，已经无限接近成功！夏明舟，你是那个满足所有苛刻条件的完美载体！”
“你对同伴怀有强烈的同理心，你内心深处渴望源自情感纽带的认同与关爱……你希望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能延续下去，希望新的秩序能安稳建立，不是吗？这份‘希望’，就是驱动一切的初始燃料！”
“AI只能使用客观存在的物理能源，人类才能运用情绪产生的能量。很多古老的传说中都有记载，比如恶魔以欲念为食，鬼怪以恐惧维生。”
“你的【脑核】可以接收所有正向情绪带来的能量，还能作为中转站，存储庞大的能量。”
“这就是你创造我、引导我的最终目的？”
夏明舟始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比起其他同伴，他几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商文越所说的存储情绪能量，他从未察觉，更不知道那些能量究竟潜藏在什么地方，要怎么运用。
商文越近乎痴迷地凝视着他，“你的大脑里只有【脑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的身体非常劣质，根据你过去的生活标准，早就死了无数次，是你的大脑在维持你的生理机能，它能将抽象的情绪转化为实质的能量。”
“现在，它只能将你自身的情绪转化成能量，只需要进行最后一步的设定修改，它就能搜集所有人的情绪能量。”
“你，就是穿梭时间、搜集能量的最完美介质！”
“不要相信他的话，这太荒谬了！” 姜明渡瞄准了商文越的眉心，正要开枪，却被夏明舟扣住，“明渡，我想听他说完。”
商文越瞥了一眼姜明渡，十分傲慢：“你只是一个未能达到预期的失败品，和那个执迷于实体改造的黎重光一样，你们无法理解真正的伟大。”
“在真正的完美人类面前，作为残次品，就不要再妄图干扰他的抉择，”他的目光重新锁死夏明舟，带着不容置疑的诱导：“夏明舟，你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等你进入【时序回环仪】，你会理解一切。”
“不要进去。”姜明渡挡在他面前。
他对着商文越开枪，但火光穿过虚影，坐在轮椅上的商文越，只是一个高度仿真的全息投影。
哪怕是姜明渡，都生出一种无语的情绪。
这也太怕死了吧。
真能藏啊。
第216章 鲛人67
“抱歉，我觉得这对我很重要……”
夏明舟神色歉然。姜明渡的阻拦出自对他的维护，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答案就在那里。
“我先进去看看。”
姜明渡直接进了【时序回环仪】，但什么也没发生，他又原封不动地走了出来。
商文越看姜明渡的眼神仍然轻蔑，仿佛在嘲笑他不自量力：“AI不能回到过去，以实物形式投掷也没有实际意义，太容易在时空中损毁了。”
【时序回环仪】是一个造型奇特的舱体，连接着无数闪烁的能量导管，可以让人与特定时间线上的“自己”同步感知和记忆。
在商文越狂热的注视和姜明渡焦急的警告声中，夏明舟沉默地走向那个仪器，一种奇异的宿命感驱使着他，他闭上眼睛。
下一刻，洪流般的记忆与感知涌入他的意识。他看到了“自己”的起源——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但这次更加客观。
他的大脑先天发育不良，在母亲腹中就被检查出来。当时他的父母正在参与商文越的实验，在他大脑中植入了脑核。
与其他实验体不同，他仿佛天生就和脑核有极高的契合度，完美兼容了脑核的存在，但思维模式与AI相差不大，没有属于人类的情绪。
直到父母带他逃亡，以死亡为代价让他活了下来。那一刻，他作为人的意识才真正苏醒，彻底与脑核融为一体。
父母的死，只是促使他觉醒的对照组；曾经觉得痛苦、懊悔的画面，其实是早就设定好的变量。
他就是这样一个实验品。
一个为了拯救世界的实验品。
每个AI出厂的时候都会被写入指令。
写入他脑中的指令是——拯救世界。
夏明舟在极度客观的视角下，“看”到自己大脑的内部本质，并非血肉，而是一块闪烁着柔和银光、如同液态般缓缓流动的金属——纯度极高的【融金】。
脑核与人脑相融会形成这种神奇的物质，只有纯度高达100%的【融金】，才能将情绪转化成能量。
夏明舟是唯一合格的产品。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更“耐用”。
他的家人、朋友，让他切身体验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之处，再度加深了他对核心指令的认可程度。
姜明渡在外面等着，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度悲哀的情绪。这个世界上，只有夏明舟能与他共感。
夏明舟究竟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是他被制造出来的真相吗？其实姜明渡早就猜到了一些，姜予安应该也知道，但谁都没有戳破。
商文越必须死。
不管他藏在哪里。
姜明渡再次入侵研究所的网络，并喊【知了】一起发力，寻找商文越隐藏的地点。
“即使没有指令，我仍然会这样选。”
夏明舟看着大脑中被种下的指令，极端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这一生早就被设定好了，被命运愚弄，但他选择接受命运。
就如商文越所说，他的确希望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能延续下去，希望新的秩序能安稳建立，希望黎重光的付出不要白费，希望望星穹能继续漫游星空。
这不止是他作出选择的根本原因。
他不仅看见了过去，也看见了未来。
他看到了自己的选择。
在末日倒计时的最终时刻，他看见【星炬升扬计划】的破灭，方舟在混乱的空间中失去踪影，天地失序、万物同悲，他同意了商文越的计划。
商文越取出了他大脑中的银色融金，将其分割，塑造成一百份独立的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