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赊春(23)

2025-11-02 评论

  “是!”

  谢泓衣吩咐了几句,就觉气力乏倦,单烽的心跳声还在耳边擂鼓。

  他凝目片刻,食中二指在膝上轻轻敲击,仿佛在点数着什么,指根红线随之一拉一扯,单烽双眉猛然下压,在无名的烦躁中,一把截向他手腕。

  “谢泓衣,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影子?你这破披风,根本困不住它!”

  手指扫到一片冰凉,单烽没想到得来如此容易,不由一怔,谢泓衣打了个颤,手指在他掌心一抵,硬生生从他虎口处挣了出去。

  喀嚓!

  这声音……是骨骼错位了?

  这家伙是属白瓷的么?

  单烽见了鬼一般缩回手,谢泓衣的手腕已不自然地向下垂吊着,目光冷冷望来,虽不动手扇人,却也让他如有感应地嘶了一声。

  “我又不吃人,你挣什么?”单烽道,“是脱臼,我帮你掰回来。”

  谢泓衣左掌一竖,一堵风墙拍在单烽面上。

  “灾星!”谢泓衣冷冷道,“要解开红线,还有个法子。你自尽吧。”

  “有用?”

  “你试试。”

  “免了。”

  谢泓衣道:“可惜,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城中高楼上,便迸发一阵高亢而凄厉的唢呐声,如闪电般自城头直贯城尾,凡听闻之人,耳孔中都几乎迸出血来。

  以此为引,满城鼓乐欢欣若狂,喜轿下的残片亦腾飞而起,猩红面靥上霎时间拼凑出耸入两颊的狂笑,接着是变形拉长,却旋舞不断的手足。这些似鬼非鬼的东西,竟雀跃至此!

  所有尖声长笑,汇为一股。

  “吉——时——已——过!”

  “迎——亲——未——成!”

  红线光芒大盛,二人同时身形一震,竟齐齐昏死过去,单烽更是脑中剧痛,回忆奔涌中,下意识抓住了身边人的手。

  影子……

  【作者有话说】

  单某人捡到衣服:撕碎,狠狠擦脸

  路过的吗喽馋疯了……

 

 

第14章 曲中怨

  十年前。

  雪练进犯羲和边境,屠灭一众火灵根宗门。羲和舫身为火灵根主宗,与之对阵,血战数月,却受天象所困,死伤惨重。

  单烽主动请缨,孤身闯入雪练禁地白塔湖,连挑九座祭坛,斩杀九个坛主,冰原化为血河。

  但还远远不够。

  最后一座祭坛,迟迟没有出现,坛主不知龟缩在何处。外界的雪练弟子仍然受到庇护,能够死而复生。義和舫众人依旧陷在不见天日的血战之中。

  单烽拄刀于地,慢慢从积雪中站起身来。所有的传音法器都失效了,他彻底失去了和外界联系的可能,耳畔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寂静。

  白塔湖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

  但耽搁的每一秒,都会让羲和舫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接下来的十日里,单烽跋涉遍了整片冰原,一面探查,一面摆弄着抢来的檐冰笛。

  第一天,鬼哭狼嚎。

  第二天,天崩地裂。

  第三天,他突发奇想,吹出了一支亵渎雪灵的曲子,其声暴烈,仿佛炉膛中铁水翻涌,拐着弯儿地破音。没有哪个雪练弟子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但自始至终,在这片冰原上回响的,只有他难听的笛声。

  他很快发现了,此刻终于图穷匕见的敌人——这一片茫茫无边的寂寞。

  为了修建祭坛,白塔湖已是一片埋尸地。

  它曾经是中原的重镇,连绵塔寺,旧时楼阁,竹林连斜,二十四桥明月夜,都被雪练的邪术摧毁了,封冻在厚达数十丈的冰下,这也就意味着,除他以外,整片冰原上没有任何生灵。

  月色荒寒,冰亦生烟。

  只有一座座白塔,裸露在冰原上,仿佛无名之冢。如此间烟火气,还不如没有。

  站在白塔边,单烽的曲调不知不觉地变了。

  一支俚俗小曲,像一管碧绿的春风,呜呜地回响,曲谱也不全,让他心里很是难受。

  奇怪,在哪里听来的?不该吹这个。

  他手指一顿,忽而发觉了异样,脊背上掠过了一阵寒意。

  不对——他的影子在动。那是一枚纤细的手指,搭在笛孔上,一闪而过,重新藏在他影中。

  不是幻觉。

  单烽猛一转身,有不属于他的衣摆晃了一下,轻纱似的,很快缩了回去。

  还跟着呢?露馅了吧。像个羞怯的小姑娘似的,贴着他不放。

  就一道影子,本体躲在哪儿?

  单烽骤起兴致,把檐冰笛抛在一边,转而舞起了刀。刀光过隙,他的身影就在白塔与月色之间,骤起而落,大开大阖,往复激荡。

  他虽不发一言,嘴角却不无恶意地一勾。

  藏头露尾的家伙,学得了吹笛,还学得了舞刀么?

  也正是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笛声。

  是他方才吹过的那一支曲子。初时还有几分艰涩,但很快就从笛管里淙淙淌了出来,不再是那三两句重复的曲调,他忘了大半的曲子竟在这荒无人烟处,被补完了。

  单烽听得出神,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一道淡淡的侧影摇曳于地,秀丽单薄如好女,手抚笛影,垂首而吹。

  原来就只是来吹笛的。

  真有这么难听?连暗处的雪练弟子都藏不住了,夺笛而吹——单烽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笛声固然比他更合音律之美,其中的曲意却越来越偏激,仿佛有旷古之怨毒,和一缕百唤不回的凄凉,在笛管中如剑芒闪烁。

  故地回不去的春风,多少凄凉多少恨!

  单烽的预感很快成了真,檐冰笛啸叫一声,终于受不住如此激荡,竟在对方手中轰然迸裂开来。

  影子微一闪烁,便消失了。

  单烽脱口道:“喂,别走——我的笛子!”

  这来路不明的影子偷师未成,竟还折了他唯一的消遣。

  但他不久后就发现,影子并未远去,反而更为坦然地跟着他,他每次一回头,都能在某座白塔上望见这一道孤影。

  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单烽身为羲和弟子,心思也异常直白,既然照了面,是朋友,便彼此解闷,是敌手,便引刀一战,何必像一根弦悬在颈上?

  单烽停下脚步,倚在白塔上,道:“影子,你就这么跟着我,是个刺客么?杀我并不容易吧?”

  “你不像是雪练,怎么进来的?难不成一直跟着我?如此深仇大恨?”

  “影子啊影子,你这样一言不发,徒具人形,难道是没有嘴巴?怪不得你滴水不沾,粒米不进。”

  如此滔滔不绝,多有冒犯,对方却只是静静浮现在白塔上。

  单烽哭笑不得,道:“总不能是嫌我笛声可恶——”

  偏偏在这时候,影子轻轻嗯了一声。

  单烽愕然道:“你会说话?不至于吧?”

  影子道:“难听。”

  那声音听不出男女,也无嫌恶之意,只是如冰玉相激,冷漠地指明了事实。

  单烽道:“这不能怪我,你也看到了,檐冰笛才几个孔,歪歪扭扭,雪练吹出来也像老鸹……”

  影子茫然地思索了片刻,道:“原来如此,他们该死。”

  单烽在诱他开口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懵懵懂懂,或许是身为残影的缘故,显得相当好骗。

  “影子,”单烽笑道,“你进来的时候,看到祭坛了么?”

  “进来?我听到老鸹的声音……我好像……认识你。”

  “你认识我?就不怕认错人了?”单烽道,“你过来,趁着月光,仔细看我,眼睛鼻子眉毛——”

  他话音未落,便觉得眉峰被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轻轻扫过,紧接着是鼻梁。

  影子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他的影子边,以手指慢慢描摹起了轮廓。那是一串难以形容的,令人战栗的痒意,单烽心跳漏了几拍,胸腔里异常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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