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许景昭年轻的面孔,心里恶意更甚,他抬起刀,眼神不善,“呵,仙执殿,不就是仗着家世好去了仙执殿吗?平日里一个个高高在上瞧不起人,还不是落到老子手里了。”
“呵,你要是跪下叫两声爷爷,我考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无论他如何叫嚣,许景昭都不接话,他的注意力放在周围环境上。
这里应该在接近一层塔面的边缘,塔面墙壁上有窗,窗户敞开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东西,好像有树枝伸了进来,不知道是幻象还是真的。
那人被许景昭冷漠的态度激怒,他狠狠呸了一声,冲着许景昭冲了过来。
许景昭微微蹙眉,闪身躲开,一双琥珀眸子没有多少情绪的望着人,他这样神态跟动作,有些像宴微尘。
那人原本就心思扭曲,他恶狠狠上前,却扑了一空,刀尖落在地面上,砸出一道白印。
许景昭垂眸,心下已有了计较。
紧接着,那人再次咆哮冲来,看着眼前的小白脸,他满心轻蔑,如今他修为高深,区区一个小辈……
他心里已经能够幻想到这身前人吓得痛哭流涕的模样。
以前他在云斗四门被人瞧不起,现在终于有机会尝尝有能力的滋味。
然而许景昭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在刀落之前的刹那,足尖点地错身而过,同时将一张定身符迅速拍在对方身上。
那人身形顿住,仍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许景昭立于其身后,反手一剑划过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许景昭面上没有多少表情,身子被遮挡的严实未沾半点血迹,相比于第一次杀人时的惊慌失措,现下他多了几分冷静,他收剑时,还就着对方衣料拭净剑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许景昭这才看向前去,前面从窗外延伸进来一块树枝,枝叶上挂着灵力充裕的灵果。
他走上前去,是桑灵果,静心凝神,对修炼有益,在外界有价无市,他丝毫不客气,短剑出手,直接连枝干带灵果都收进了灵囊。
做完这些后,他盯着上方伸出树枝的那面窗子,白茫茫一片,除了有光,其余都瞧不清楚。
他想了想,揪了一片树叶,指尖一扬抬手丢了出去,不出所料,叶片在触及那窗户的瞬间,被撕裂成了粉末。
许景昭不信邪,伸手又丢了几片,除去最后一片偏了位置,掉落在窗台,其余碎成了粉。
好吧,确实只有向上爬这一条路,许景昭收了剑,转身向后走去。
可他离开后,塔外忽的起风,窗台上的叶片颤动两下,被风推拒出了窗子,并未被撕成碎末。
那叶片被风裹挟扬到上空,越出北洲的八卦殿塔,掠过中州世家宗门,凭借风力南下,又被风力裹挟至九凝岛,勾缠住玉兰花的香味,掉落在玉兰苑窗边门框。
外面风起,那叶尖颤了颤,往里飘落掉落在人脸颊一侧,像是指尖轻抚。
躺在床榻上的宴微尘忽的睁开了眼眸,眼瞳因为情绪翻涌而泛起赤色,他坐起身,碾着枕边的半片残叶,面上表情极为阴沉难看。
许景昭,他竟然真的敢!
第80章 归元塔二
想到自己被许景昭算计, 宴微尘的面色阴沉如墨。
他静立在雕花窗边,眸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窗外有光, 却照不进他眼底半分温度。
是他对许景昭太过纵容, 才换来今日这般肆无忌惮。
应该关起来,藏在无人察觉的秘境,让他此生此世,眼中唯他一人。
许景昭是喜欢自己,但是他不听话,心思多, 又贯会口是心非,不逼他一把,他永远只会缩回自己构筑的壳中, 逃避现实。
亦或是,他要破罐子破摔跟自己撇清关系, 就为了跟春隐门的那一纸婚约。
所以许景昭自作主张去了北洲, 寻找那根本虚无缥缈的须弥花, 想要自欺欺人求一个心里安稳。
许景昭,当真狠心。
宴微尘情绪淡漠,上一次如此动怒,还是在二百年前血洗两洲之时。
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周身威压却再也抑制不住,轰然荡开——
“砰!”
怒意伴着威压如有实质, 自他周身荡开一圈波纹,未被阵法护住的器物应声碎裂。
紧接着余威不减,晶石地面上蜿蜒出数道裂痕。
窗外玉兰瞬间凋零,洁白花瓣纷飞若雪, 飘散在空中,飓风呼啸过境,紧紧瞬息,玉兰苑内重归荒芜,带着冬雪复还的冷意。
可是地面上没有厚厚的积雪,只有飘落一地的玉兰花。
前日它还盛放在枝头,仅一夜之隔,就全然换了模样。
宴微尘默立屋内,眼中风暴渐息,只余一片冰冷的沉寂。许景昭既去了北洲,他便亲自将他抓回来,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心软。
院外风声未止,几片白玉兰瓣随风卷入室内,轻颤着落于他指尖之畔。
倏然,一片花瓣翻转,露出背面一行朱砂小字:
“宴微尘许景昭,生生世世。”
“愿师尊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师尊,我喜欢你。”
“望师尊今日亦开怀。”
一张张,一片片,白色玉兰做纸,压着沉甸甸的真心。宴微尘垂眸凝视那瓣后的字迹,唇角牵起一丝讥诮。
这算什么?既要骗他,又要哄他。
他指尖捻着那花瓣垂眸不语,眼神变化莫测。他现在就要去北洲,但是抓人回来的方式可以温和点。
许景昭毕竟是为了自己,虽然方式不太……意识到在为许景昭开脱,宴微尘面色更沉了几分。
癸七静立于玉兰苑外,望着满目狼藉,眼底掠过惊诧,却并未形于色。
他上前几步,恭敬行礼:“殿主。
宴微尘盯着玉兰上的朱砂字迹,“讲。”
癸七禀报,“南洲邪祟异动频生。”
宴微尘语气清冷,“派仙执殿侍前去清剿。”
癸七面色犹豫,“但消息说南洲的邪祟暴动得厉害,已经有好几个小门派遭了殃。”
宴微尘捻着玉兰的手微顿,面上表情更冷,“自寻死路。”
“你带殿侍前去,凡染邪祟者,诛!”
说罢,宴微尘跨步踏出一步,身上锦布衣袍流光微闪,身影倏忽消失。
癸七停在原地有些错愕,他从未见过宴微尘这般模样,也不知晓宴微尘去了哪里。
以往南洲事端,宴微尘基本都是亲手平息。
可现在…显然有了比南洲更重要的事,难道北洲情况严峻到如此地步了吗?
与此同时,北洲归元塔内。
许景昭绕过一圈,终于寻到通往上一层的阶梯,它贴着内壁盘旋而上,隐于朦胧之中,望不见尽头。
可他刚要往上跨步,就忽觉心里慌张,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吓得心里一凛,向上看去,难道是有什么危险?
犹豫了片刻,许景昭就打定了主意,他手中握紧剑,抬脚踏上了台阶。
既然踏入此塔,便早已无路可退。
台阶上安静得要命,没有丝毫活物的踪迹,许景昭先前在塔一层绕了一圈,除去要杀他的那个修士,旁的都没有看到。
或许师兄们早就上去,那他也不能耽搁。
许景昭抬脚走上去,他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顿住了脚步,回首往身后看去,身后的阶梯早就没了影子。
上不见出口,下不见来路,真是能唬人。
许景昭提着剑,指尖捏着一张符箓,“驱邪避祸,去!”
符箓泛起一道微光,驱散了前面白雾,许景昭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毫不犹豫提剑往前刺去,只听得白雾里一声尖锐兽鸣,紧接着前面白雾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