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暖色的烛光颤巍巍的亮起,映亮了那颗如黑珍珠般的墨眸。
小满捧着烛台,歪了歪脑袋,“先生所唤何事?”
“你方才去取烛火了?”许景昭松了口气,心有余悸。
小满点了点头,他晃了晃掌心的火折子,将其收起,他手上烛台似乎更亮了些,将偏殿映亮。
许景昭这才看见殿内的情况,空空荡荡,只有一案台一桌椅而已。
小满捧着烛台,转身向大殿深处走去,许景昭不敢落单,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绕过空旷的前殿,后面现出一排排低矮的屋舍,烛光透过窗格,在墙面上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
四周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浓黑,只有小满捧着的烛台一点光亮,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锦靴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吱呀!
小满终于停下,推开了房门。
许景昭紧随而入。
屋内不大,四周蒙了黑色的帘子,屋内桌椅板凳皆有,还有一处床榻。
“先生,该歇息了。”小满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歇息?”许景昭环视这方寸之地,有些迟疑,“我……在这里歇息?这不是你的卧房吗?”
他不想跟境主一个屋子,说实话,他……有些害怕。
小满将烛台搁在床边矮凳上,直起身子看向许景昭。
烛光从他侧面打来,在墙壁上投下一道极长的墨影,影身修长,几乎将许景昭的影子完全遮掩。
小满幽幽开口,“先生是想要到别处睡吗?”
许景昭立马点头,“是,我看旁边还有屋舍……”
小满站在原地,偏了偏头,似乎有些困惑:“先生是要住东边的屋子呢?还是西边的屋子?”
许景昭刚要说自己不挑,就见小满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东边的屋子死了三个太监,一位先生,西边的屋子前两日死了两个宫女,先生要挑哪间?”
小满的声音没有音调起伏,听起来有些诡异。
许景昭的身子瞬间僵住,如果可以的话,他一个都不想选,他声音干涩,“那……那就在这里吧。”
小满点了点头,利落地褪去靴子,爬上床榻内侧躺下,还贴心地向里侧挪了挪,给许景昭留出一半的位置。
许景昭欲哭无泪,却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挨着床边躺下,旁边的小孩看着人畜无害,可……可这是杀人不眨眼的境主啊。
他躺在外侧,拉过带着淡淡龙涎香的锦被盖好,尽量让自己离那小小的身体远一点。
旁边的小满却侧过身来,那只幽深的眼瞳在黑暗中定定地望着他,“先生很冷吗?”
许景昭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不冷啊。”
“那就好。”
小满似乎满意了,随即小手一扬,就要挥灭那唯一的烛火。
“等等!”许景昭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了小满抬起的手腕,“留一盏灯不好么?”
许景昭大部分时间都习惯留灯,他不喜欢黑暗的环境。
小满有些为难,声音压低,“不熄灯会引来一些奇怪的东西,它们很可怕。”
奇怪?可怕?小满怕什么?他不是境主吗?
呼!
烛光熄灭,室内又陷入黑暗。许景昭睁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实在是睡不着。
但小满似乎很满意,他窝在许景昭身旁,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许景昭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思绪翻腾,皇宫是禁区,既然他现在进来,那自然要多打探些消息,看看能不能帮到师兄。
再者,他的令牌还在小满这里,他得想个法子拿回来。
他扭头看向身边呼吸平稳的小满,只要弄明白他身上的秘密,那就好办了。
许景昭闭上眼,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可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清晰地钻入耳朵。
许景昭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向门窗方向,只见厚重黑帘的缝隙,那层薄薄的窗纸外,赫然映照出无数扭曲,张牙舞爪的墨影,它们攀附在窗纸外,散发着粘稠的恶意。
许景昭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么多邪祟?
小满不是境主吗?为何这些邪祟对他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
许景昭屏住呼吸,冷汗浸湿了内衫,他死死盯着那些蠕动的影子,直到确认它们无法进入这间屋子,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或许是精神过于紧绷后的疲惫,又或许是小满那平稳的呼吸带着某种催眠力量,许竟也陷入了沉睡。
相比于许景昭这边还算平和,酒楼那边的气氛格外凝重。
砰的一声,薛宿宁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他眼眸猩红,盯着庄少白,“庄师弟!什么叫不见了?”
庄少白面色有些苍白,他捂着胸口,气息有些不稳,“我发现时,许师弟就不在房中了……”
说罢,他轻咳了两声,显得更加虚弱。
薛宿宁衣袍上沾了灰尘,模样狼狈,今日他跟裴玄墨出门,竟被一波邪祟死死纠缠,所以回来的时候晚了些,没想到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裴玄墨眉头紧锁,他“腾”地站起身,语速又快又急,“他不会乱跑的,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薛宿宁额角青筋跳动,压抑着怒火,“这还用问吗?上午我们刚走,邪祟就毁了客栈,这明摆着就是冲着许景昭来的。”
说完,他就大步向外走去。
庄少白站起身,拧紧眉心,“薛师兄!你要去哪?”
“我去找他!”薛宿宁头也不回。
裴玄墨也立刻跟上,语气斩钉截铁,“少白,景昭孤身在外,凶险难料,我也去寻他。”
庄少白面色难看,他猛地提高声音,“二位师兄留步!萧师兄跟谢道友还没回来,你们白日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灵力,现在出门,怕是凶多吉少。
他急急上前一步,试图阻拦:“你们若再有个闪失,难道要让萧师兄他们分身乏术,再去寻你们吗?”
裴玄墨脚步顿住,“少白,我不能……”
庄少白打断他的话,“许师弟不一定会真的出事,若你们再折进去……”
薛宿宁的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只犹豫了一瞬,便毅然决然地推门而出。
裴玄墨看了庄少白一眼,沉默了下,“景昭怕黑,我去寻他。”
说完,他也紧随薛宿宁之后,推门而出。
庄少白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烛光将他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他望着门口,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阴郁。
翌日,光线透过窗格进入屋子。
许景昭中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头顶暗色的床幔,他迷糊了一会,看见床幔上的暗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身侧空空如也,小满已不见踪影,许景昭起身下榻,凭着记忆将偏殿各个角落都寻了一遍,没有人影。
“小满?”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许景昭走出偏殿,目光落在旁边一间紧闭房门的屋子上,看形制像是一间书房。
他略一迟疑,还是走了过去。
书房房门紧闭,许景昭试探着推了一把,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推开了,可就在门被推开的刹那,浓郁的血腥味透了出来,让人有些作呕。
许景昭脸色微变,快步跨入屋内。
只见书房中央的地面,赫然躺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七窍流血,面目全非,死状十分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