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宿宁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即便在上界,也鲜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这老皇帝,真不是个东西。
萧越舟叹了口气,“但人间几乎没有灵力,宴玲珑哪怕身为神兽,也难逃陨落的命运,帝祖一百一十五年,宴玲珑陨落。”
薛宿宁稍稍松开拳头:“陨落也好,免得再受折磨。”
“话是如此,但是——”说到这里,萧越舟的眉心紧紧拧起,“但是宴玲珑在陨落之前诞下一子,那个孩子接替了宴玲珑的命运,成了老皇帝的药引。”
“那孩子虽有神龙血脉,但毕竟比不上宴玲珑,在那孩子十五岁时,也就是帝祖一百三十年,他的血对老皇帝失效了。”
“但老皇帝却不甘心就此长逝,所以邪祟让他走邪修的法子,以凡人骨血炼化成丹来续命。”
薛宿宁脸色一言难尽,“简直丧尽天良,那老东西最终如何死的?”
萧越舟声音微沉,“起初是有些成效,但邪祟的胃口太大了,皇宫内的人远远不够,他们又打上了百姓的主意。才两个月,皇宫内外人员减损一半。”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上界有修士察觉异常,主动下界探查,修士虽不能干涉凡间因果,但是却能诛杀邪祟,百姓因而幸存了不少。”
裴玄墨垂眸,“既然修士不能插手人间因果,那老皇帝是怎么死的?老死的吗?”
“并不是,是……是宴玲珑的儿子。”萧越舟语气停顿,“是宴玲珑的儿子拿到了宴玲珑的传承,弑父之后承袭大统。”
裴玄墨眉心微蹙,“这跟我们破境有什么关系?”
萧越舟抬眸看向众人,“那位新帝……就是如今的境主。”
“那两位修士来迟一步,人间被邪祟祸害的不成样子,十室九空,新帝上任后,诛杀沾染邪祟的百姓,但此举虽然除去了祸害,然却也引了众怒。”
薛宿宁不解,“这诛杀邪祟不是好事吗?为何还会犯了众怒?”
萧越舟叹了口气,“人间更重七情六欲,亲友邻里互相包庇,那些被新帝下令诛杀之人的亲眷,他们恨不得将新帝千刀万剐。”
“恰逢此时,那两位修士封印了邪祟源头,但临被封印前,却因为百姓愚昧,致使那两位修士受伤,邪祟邪气泄露,感染了一批人。”
“最终,接受了宴玲珑传承的新帝以身化境,将这些半人半邪祟的东西封印在境中。”
众人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皆是一白。
若他们诛杀境主,强行破境,那邪祟再无压制,会破境而出为祸四方。
反之,若他们诛杀邪祟,可邪祟无穷无尽,只要身在境中他们便能复活,他们会耗尽灵力累死在境中。
此境,无解。
外面急促的雨色拍打着青石板面,发出啪嗒的声响,无端的让人心慌。
几人脸色都非常难看,“难道我们要永远困于此地?”
萧越舟揉了揉眉心,“不,破境其实有两个方法。一是境主心甘情愿放我们出去,二是……”
萧越舟这次沉默了更久,“二是……在境主称帝那日杀了境主破境。”
薛宿宁拧眉,“那邪祟不会跟我们一起破境吗?”
萧越舟摇了摇头,“不会,那一日境主的气运最强,跟邪祟同源共生,他死了邪祟也不会残留。”
薛宿宁当即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进宫。”
更何况,许景昭还在皇宫内生死不知,若是去晚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才不是担心许景昭,只是身为师兄那点微薄的责任罢了。
薛宿宁安慰完自己,将扇面的断刃收好。
哗啦啦,外面的雨声更急了,拍打地面的声音尤为清晰,像是无声催促。
萧越舟收了玉简,看向各位师弟,
“现在出发,先前我跟谢道友已经探查过了,皇宫四个正门我们无法进入,唯有一处偏殿封印薄弱,我们从此突破。”
“我跟薛师弟打头阵,谢道友断后,裴师弟照顾受伤的庄师弟……”
众人毫无异议,即刻行动。
裴玄墨当即要走,却看到庄少白站在原地发愣,他唤了两声,“少白?少白?”
庄少白这才回神,“裴师兄,走吧。”
他面上表情有些沉重,裴玄墨以为庄少白害怕,便宽慰道:“没事,到时候师兄们会护着你的。”
庄少白点头应了一声,他怕的当然不是这个,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啪嗒啪嗒,雨声愈来愈急。
同样觉得不对劲的还有许景昭。
他醒来时殿内窗户未关,夹杂着雨湿气的风吹打在窗幔上,殿内璎珞宝石沾了水色,窗外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气直往面门扑来,冲淡了殿内安神香的气息。
他竟然睡着了,怎么可能?
许景昭站起身来,他一起身,才发觉不对,身上是一袭艳红色云锦对襟长袍,金丝勾勒鸢鸟凤纹,红线穿珠,锦缎浮绣,璎珞垂坠身前,龙纹腰封紧束,两侧坠了一层流苏。
许景昭心头猛地一跳,这装扮……
“你醒了。”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许景昭回头望去,只见小满双臂环抱倚在柱边,面具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他身上是墨色衣袍打底,外披同色艳红长衫,上面仅用墨线勾勒了龙腾云纹,相比于自己显得有些素。
他脸上不再是一贯的黑色绷带,而是戴了一只黑色的面具,包裹住眼睛跟下颌,露出了一只眼睛跟半面下巴。
许景昭警觉地盯着他:“…小满?”
“嗯。”
小满放下手臂,缓步走近,随着上前他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他所料不错,浓艳张扬的色调更适合许景昭,这样一身华丽锦绣的衣裳,穿在许景昭身上未压他容貌分毫,反而衬得他容貌更盛。
许景昭指了指自己一身衣裳,“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大婚的服制,你不喜欢吗?”
小满在许景昭身前立住,视线顺着许景昭的脸颊,滑过他衣裳前襟,在纤细的腰身处停留片刻,视线收回,最后又落到许景昭红润的面颊上,那脸颊侧面还有睡觉时压出的印痕,有些可爱。
许景昭僵着脸问道:“我为什么要穿这个?”
小满道:“自然是与我成婚了。”
许景昭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愠怒,咬着牙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成婚。”
说着,他一把就要扯下璎珞,小满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许景昭挣扎了下,却发现自己手腕被钳制的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
小满拧眉,有些不解,“跟我成婚不好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成婚?”许景昭稍微压制了下情绪,试图跟小满讲道理,“成婚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只有心意相合,才能结为道侣。”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绑在一块……”
他话说了一半就被小满打断,“不喜欢?”
他摩挲着许景昭的掌心,“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留在这里,留在我身旁,哪都不能去。”
他话说着,按着许景昭的手微微用力,余下的那只眸子有些冷,幽幽道:“陪着我不好吗?为什么想离开?”
许景昭脊背发凉,小满并非是喜欢他,只是独占欲作祟,小满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善恶喜欢跟什么旁的东西,只要他想要,他就必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