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倦意不太自在地轻声咳了咳,再说话时,他的音量也比平时要小一些:“到时候尽力即可,这些珠子我都不缺,你小心点别受伤了,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秦悬渊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
随后一把将薄倦意抱了个满怀。
少年神色愕然地瞪大了双眸。
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剑修很少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也很少会做出这种‘唐突’的举止。
似乎是从平遥坊的那夜开始,秦悬渊就在一步一步地试探着薄倦意对他的容忍范围。
他并不是一上来就做出动手动脚的事情,而是循序渐进的,徐徐图之的,让月伴儿渐渐习惯和他的亲近。
也因此,面对剑修的拥抱,少年虽然惊讶,却并没有推开对方。
不过秦悬渊也没有抱太久。
他很快就松了手。
剑修垂着双眸,冷淡的嗓音有些低沉,也有些暗哑,“如果我赢得第一回来,可以要个奖励吗?”
他在朝薄倦意索要奖励。
正如临行出门的大狗狗想要得到主人的嘉奖一样,秦悬渊也想要得到薄倦意的奖赏。
这是比斗珠大会上的奖品更能让他热血澎湃的事情。
鲜少有人敢对薄小少主提出请求。
偏偏这个人还是他的道侣。
薄倦意能感觉到剑修的目光正在看着他,他脸颊有点发烫,纤长的睫羽慌乱地轻颤了两下。
“看你表现吧。”
少年没有明说拒绝,却也没有完全否认。
他只是狡黠地把这一切归于要看对方的表现。
剑修的唇角微微扬起,他转过身,黑色的穗子在空中晃荡。
那是一枚精致的珠络,它悬挂在那柄简朴的剑胚上,又被剑修珍重地轻轻拂过。
……
温平任等了半天终于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能看出来秦悬渊此时的心情似乎很好。
不过这种好心情在看见某个人的时候彻底地戛然而止。
温平任和秦悬渊报了名,却在准备离开时正好撞见了秦远和余湘湘。
温平任是不知道秦悬渊和秦远认识。
他看到这对男女黏黏糊糊出现时还有些牙酸地抽了抽嘴角。
余湘湘就更不认识秦悬渊他们了。
那天太衍神宗招亲她并未前去,也就不知道秦悬渊就是那个散修。
而秦远和秦悬渊却觉得有一个词能用来形容眼下的情况。
那便是——冤家路窄。
第117章 湖底寻珠
按理来说秦悬渊戴着面具秦远是认不出他来的。
奈何前两次分别在太衍神宗和风月宝境之中,秦悬渊给他的印象都太深了,深到哪怕对方蒙着面秦远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对于这个三番两次让自己丢了大脸的人,秦远不记恨是不可能的,如今狭路相逢,他冷笑了一声,刚打算开口把之前失去的场子给找回来,却没想到——
秦悬渊对他的存在根本无动于衷。
剑修的神色冷淡,似乎是直接就把秦远整个人都无视掉了,从对方身边经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身上的剑气一震,拦在路上的秦远瞬间就被逼退了几步。
还是余湘湘及时搀扶住才没让秦远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倒了地上。
见状,她生气地说道:“这人怎么这样啊!”
温平任也是个暴脾气,他在秦悬渊面前谦逊是因为秦悬渊有让他肯按捺住性子的本事,但面对余湘湘和秦远,他就完全没有必要再收敛了。
“姑娘,这有句话是这样讲的,好狗不挡道。”
“你!”
余湘湘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可让她说出粗鄙之语去骂温平任她也说不出口,只能气愤地看着温平任一脸得意地扬长而去。
“痛快!”
怼了人,温平任的心情也变好了,他装模作样地晃了晃手里的纸扇,又看向秦悬渊:“那人和鬼剑兄有过节?”
虽然秦悬渊并未表态,可他对秦远的厌恶却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此人心术不正,品行败坏。”秦悬渊语气冷然地开口。
他没有说秦远都做了什么,但温平任这三次见面已经大概清楚秦悬渊不是那种爱拨弄口舌是非的人,相反对方身上有着剑修特有的冷硬和刚直。
这样的人,当他如此严厉地评价一个人的时,温平任心中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就倒向了秦悬渊。
何况秦远那作派确实轻浮狂妄。
“他也是应该来报名的,你若不喜欢他,待会我们联手把他先给淘汰掉。”
温平任这话说的丝毫没有任何心里压力,既然是一同参加斗珠大会的选手,那么就是竞争对手了,他把自己的竞争对手打压下去有什么问题吗?
谁也挑不出有什么毛病。
类似的话语不仅出现在他的口中,还同时也在别人嘴边挂着。
“今年人比往年都多了不少,看来这次的竞争难免更激烈一些了。”
“大哥怕什么,我们三个人一起,还担心有人来挑衅不成?”
“那蓝衣服的我看着是个厉害人物,记得先把他给解决了!”
“咱们得小心些,等下了水马上就起阵。”
随着斗珠大会开始的时间越近,岸边各个选手之间的局势也愈发显得剑拔弩张。
有人临时组队,也有人早早就抱了团。
薄倦意站在楼上,把下面的众生相看得一清二楚。
他问方总管:“给选手押注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要求。”方总管摇摇头,“上至修士,下至城民皆可参与。”
濂珠城富庶,想要维持这种富庶是需要很多钱的,这钱从哪里来?有相当一部分都从这每年一度的斗珠大会上获取的。
城主府亲自开设赌盘,从中收取一定比例的灵石用作税银。
这样官方带头集资赌博的行径薄倦意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濂珠城的居民没有意见,薄倦意也不会对别人的生活去置喙什么。
他只是看着那些在湖面上锋芒毕露,吸引着岸上居民的选手,一双凤眸微微眯起。
“现在投注灵石最高的人是谁?”
方总管道:“常山远,他外号百胜将军,是平遥坊的常客。”
百胜将军?
这个词薄倦意觉得有点耳熟,他们之前在平遥坊的时候似乎也听别人议论过这位百胜将军。
常山远从外表来看是个其貌不扬的大汉,他不需要借助任何法宝,光凭一双赤脚站立在水面,而底下湖面的平静,不起波澜,足以可见他对自身的灵力控制到了怎样细致入微的地步。
而他显然也是这斗珠大会上的老面孔了,不仅濂珠城的人都认识他,许多从外地过来的人也听说过他的名号。
此时他虽是站立在水面,一双如鹰般的眼睛却不停地在打量着四周,似乎是在分析着周遭可以与他抗衡的对手。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秦悬渊的身上,准确点说,是秦悬渊腰间的剑上。
“这剑的材质不错,就是不知道用剑的人是否能配得上这样好的材料。”
常山远的声如洪钟,一下子就在水面上载开了,别人顺着他的视线,也纷纷看向了秦悬渊。
“这小子是谁啊?常山远怎会关注起他来了?”
“他身边跟着温平任,这温平任我知道,他最近风头很大,还曾说这次一定要打败常山远呢。”
“那他们俩今天恐怕悬了,去年温平任就输给了常山远,今年还带个新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拖累吗?”
岸上的人议论纷纷,秦悬渊的神色依旧未变,冷淡而又平静,他只有在抚摸到那枚珠络的时候周身冷沉的气质才会稍稍和缓一些。
面对常山远的挑衅,他弹指轻轻敲了一下剑身。
剑身铮鸣。
岸边的众人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直往上蹿,顷刻间,他们就感到冰冷的杀意悬在他们头上。
旁人尚且如此,常山远感受到的压力只会更加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