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它们在重新修复一样。
薄倦意想了想,干脆从腰间的饰品上随意拆下了一枚玉扣,他把玉扣丢到那些家具的上面。
“我们再试一次?”
既然留在墙壁上的剑痕会消失不见,那么这枚玉扣也会消失吗?
薄倦意不太确定。
而秦悬渊见到薄倦意动作,他则是往墙上又划了一道剑痕。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人都分别做下了标记。
倘若这个房间或者说这个沉船没有异常的话,这些标记应该在他们下次来的时候依然会存在。
可事情就是这么的诡异。
他们毫无意外地又回到了这个房间,剑痕、玉扣通通都消失不见,整个房间也变得焕然一新。
这下子可以确定了,这里绝对有问题。
薄倦意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个茶壶,就在刚刚前不久,他们见到它的时候这个茶壶还是四分五裂的状态。
如今再次看见它,它已经完好如初了。
“你说我们要是再走下去的话,这里会变得怎么样?”
薄倦意默默把茶壶放了下来,秦悬渊也无比自然地掏出了一张干净的帕子,他先替少年擦了擦手,随后才淡定地出声回道:“或许是会变成它最开始的模样。”
最开始的模样?
那岂不是这艘沉船还没有沉入海底之前,也就是它还是一艘猎妖海船的时候?
薄倦意挑了挑眉。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们暂时找不到可以破阵出去的地方,只能继续往前走。
他就不信这里的变化会没有一个尽头。
一遍两遍……
薄倦意就这样看着这里的一切在一点点恢复到了它从前的面貌。
这种感觉就像是……
“我们感觉我们好像走过了很多个不同的空间一样。”
看着每次看见都会有不一样感受的舱室,薄倦意有些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秦悬渊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看来,他很赞同少年说的话。
他们再一次推开这扇门。
薄倦意还以为又会看到和之前有些许不同的舱室,然而这一次,他们推开门却听到有人对话的声音。
“最近海面又要起风浪了,你出去的时候要小心点。”
“怕什么?有葛老的阵法在,再大的浪也掀不起来的。”
说话的两人似乎是船上的力夫,他们穿着短打的粗布衫,肩上还背着一捆破线的渔网。
而让薄倦意奇怪的是,这两个人仿佛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
明明他们就站在这两个人的面前,但这两个力夫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
“船舱下面……你安排好了吧?”
其中一人压低了嗓音,显然他问的这个问题是个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都安排好了,我们确定要这么做吗?他们、他们可是……”
“可是什么啊?!那些都是妖兽!你见过正常人会长鱼尾巴吗?!”
“……”
“好了,这件事情我好不容易才搭上线的,你知道他们在陆地上一只能卖多少钱吗?五万灵石啊,要是有这钱我们就再也不用干这种苦力活了!”
那力夫嗫嚅着嘴巴,明显还想说什么。
但另一个人却已经不耐烦了:“我们平时杀的妖兽还不够多吗?!你就把他们当成那些妖兽来看就好了,何况除了咱们,私底下早就有不少兄弟偷偷在干着了,也就是我心好,想着咱俩是同乡带你一把。”
听到他这样说,那力夫也不好再继续反驳了,只是从他的神情来看,他显然并不太赞同这种事情。
而暂停结束对话的两个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会全程都被另外的两个人所听见。
“……这两个力夫应该是在偷偷做着船上不允许的事情。”
薄倦意又在和秦悬渊轻声咬着耳朵。
即使他知道这两个力夫看不见他们,但在说这种悄悄话的时候,少年还是会不自觉地往剑修的身边贴了贴,凑到对方的耳边来说。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犹如被羽毛轻轻掠过。
有点痒。
秦悬渊垂了垂眸,他的指腹在珠络上缓缓摩擦,嘴上却回应道:“他们在走私。”
“走私?”
这是个薄小少主会略微感到陌生的词语。
毕竟大多数的时候,他只需要坐在那里,自会有底下的人为他源源不断送来许多的珍宝。
也因此,薄倦意根本想象不到,在最底层的生活里有些人是怎么讨日子的。
秦悬渊却亲眼见过。
上一世,他在地宫最开始那段逃出来的日子里,过的很是狼狈,甚至为了躲避追赶,他曾冒充奴隶被那些奴隶贩子当成货物一样走私运输。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外面世界的秦三少,第一次见识到了为了钱为了利益,有些人可以不顾一切地抛弃底线。
秦悬渊没有选择同流合污。
哪怕他再缺钱,日子过的再艰难他也没有想过去做一些违背内心的事情。
在吃穿住行上,他可以无限压缩自己的欲/望,餐风露宿,粗布麻衣,他都可以不在意,但原则这种事情,一旦撕开了一点口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薄倦意很少听过秦悬渊提及自己的事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剑修在外面过的是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但薄倦意想,愿意承受苦难的人,他心里一定有更高洁的品质,才能在痛苦和堕落之间守住本心。
他握住了秦悬渊的手。
剑修的指腹上可以碰得到练剑磨出来的茧子。
和少年相比,秦悬渊的手实在是太粗糙了,一看就是经常需要干活的一双手。
毕竟在秦家的时候,秦悬渊空有少爷的名头,享受的却是连府内下人都不如的待遇。
而皮肤娇嫩的薄小少主却并不嫌剑修的手会硌到自己。
他用双手握住了对方。
“以后,我会陪着你。”
少年咬着唇说道,他的嗓音很轻,语气却很慎重。
秦悬渊的眸色怔了怔,随即他回握住了少年的手,剑修低声说了一句:“好。”
过往经历的那种种磨难,秦悬渊并没有太过耿耿于怀,他的本意也不是用这种事情来博取少年的同情。
但少年主动选择握住他的时候,剑修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涌现出一股柔软、被包容的感觉。
再锋利的剑刃也需要一柄愿意接纳他的剑鞘。
而薄倦意就是秦悬渊的剑鞘。
……
待那两个力工走后,薄倦意和秦悬渊也终于发现他们能推开通往甲板的那扇门了。
咸湿的海风扑来,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新鲜的空气。
空气?
薄倦意愣了一下,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外面似乎并不是海底。
他们眼前的是海面,一望无际的大海。
“快快快,它们往那边跑了!”
甲板上此时很热闹。
一群力工正在拽着长长的拖网。
那拖网是用铁丝编织的,重量极重,力工们都憋红了脸,汗如雨下地拖拽着。
“一!二!一!二!”
他们嘴里不停地喊着号子,犹如拔萝卜一样拖动着那巨大的拖网。
而在海面之上,有数百位修士按照东南西北的方位各自排开,他们在追赶着下方的鱼群。
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法术砸入海中。
凄厉的惨叫声透过水面,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哗啦——!”
巨大的破水声响起。
体型庞大的海底妖兽跃出水面,它们的个头几乎是惊人得庞大,人类和它们比起来简直渺小得不堪一提。
然而就算是有着这样悬殊的差距,海面上那些修士也不曾后退半分。
他们迅速与这些海兽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喷薄的血雾与法术的灵光汇聚在空中,这是夹杂着原始狩猎那野蛮而残酷的场面,近乎是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