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倦意扫视了一圈,视线在看到乌布萨玛身下的阵法时微微停顿了片刻。
“阵法!我们得想办法找机会去破坏掉那个阵法!”
没了阵法,怨魂的力量也会大大折扣。
秦悬渊嗯了一声,在少年做出指示后,他就迅速行动了起来。
在昏暗的崖底,他那黑色的鳞片就是最好的伪装。
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黑龙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后方。
薄倦意取出他在无忧城的地底下用过一次的弓。
拉弓,搭箭,射出——
燃烧的箭羽矢出,带着金色流光的火焰在半空中划过,绮丽而又绚烂。
第209章 凤凰之火
薄倦意在箭身上涂抹了自己的鲜血,又催动起丹火,将明亮的火焰附着于箭尖之上。
这个想法还是他想到了之前为老祖炼制破劫丹时,窥天镜告诉他,凤族的本命真火能焚烧世界万物,尤其是能克除一切邪祟。
而句煌信誓旦旦说他是凤族的最后一丝血脉。
那么……既然如此他凝聚出来的丹火也应该算是凤族的本命真火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薄倦意决定选择尝试一下。
也就有了他现在射出的这一箭。
幽深的黑暗中,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火光也格外显眼。
瑰丽的,如金色流沙般的火焰是如此耀眼,如此绚烂。
当它好似流星一样在半空中曳尾而过的时候,那爆发出来的赤色光芒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他们看见了那无比璀璨的一箭,也看见了那站在黑龙的头颅上有着一头月华银发、容色清冷姝丽的少年。
他手里还握着长弓,身体还维持着将箭矢射出的姿势,跳动的火光在这一刻照亮了他的眉眼,少年那精致的面孔透着淡漠的神色,就像是梅花枝头上覆盖的霜雪,又像是悬于天穹的银月,凛然而疏冷。
垂落在腰间的银发被崖间穿过的风微微掠动,衬着眉目的冰冷,少年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他不再是那依偎在老祖的身边,连走路都会嫌累,还要撒娇让人抱着的幼崽。
他已经长大了。
昔日单薄的肩膀也能拉满长弓。
将那一箭射出之后,薄倦意的神情没有得意,也没有欣喜,有的只是一片冰冷沉静。
唯独那一双漂亮的凤眸,在火光中照映下分外明亮,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这样的薄倦意完全打破了句煌之前对于小凤凰的印象。
他第一眼看见那被雪白的狐裘簇拥的少年时,只觉得对方精致又易碎,是需要小心翼翼捧在掌心里去呵护的瓷娃娃。
却没能想到,拿起武器的少年并不孱弱,相反,褪去对亲近之人的柔和以后,少年的周身也显露出了锐意的锋芒。
恍惚间,句煌想到了万年以前的凤族。
当年的凤族也是这样,美丽、骄傲、又带着勃勃的英气,他们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众人视线所追随聚焦的存在。
凤凰之华美,世间所钟爱也。
这样肆意美丽的生物,不知惊艳了多少的洪荒生灵。
龙族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的一个。
每当这个时候,句煌就会无比羡慕秦悬渊的好运气。
这可是凤族近千年来才诞生的小凤凰崽崽,珍贵的程度毋庸置疑,这小子真是走了大运,居然能得到小凤凰的青睐。
句煌怎么能不眼红?
秦苍这家伙,样样欺压他们一头也就算了,就连子孙后代都那么争气。
他可太酸了!
而像句煌这样的情绪外露的,现场还有一个人。
白衣人,也就是薄闻祈,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骑在龙首之上的少年。
周遭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都被他一一略去。
他的眼中此时只有薄倦意的身影。
难得地,他的神色略微有些失神。而被刻意遮掩过的眼底,有诸多复杂的情绪在不断翻涌。
对于这些各色各样投射过来的视线,薄倦意并没有在意。
他的目光所看的,一直都是那浮现在下方的阵法。
如此近的距离,他不需要隐藏,也不必隐藏。
这一箭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那箭尖上附带的炙热火焰迅速点燃了阵法。
几乎是顷刻之间,金红的火浪高涨蔓延,火舌席卷过的每一寸,血色的阵法都像是遇到了可怕的天敌一样,那些污浊之气还来不及逃开,就被火焰灼烧得一干二净。
无数个骷髅头模样的虚影齐声发出凄厉的惨叫。
肉眼可见的,它们无比惧怕着那些火焰。
而在与龙族作战的怨魂也动作一顿,纷纷避开火焰的所在之处。
箭矢袭来的时候,乌布萨玛没有阻止,他依旧沉稳地站在阵法的中央,只是视线在接触到那泛着金色流光的火焰时,目光微不可闻地停顿了片刻。
“凤族……?”
他嘶哑着嗓音,语气低沉地喊道。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乌布萨玛才终于抬起头望向那站在龙首上的少年。
仅一眼。
乌布萨玛就可以确定,那少年的的确确是个凤族。
……一个年纪还不大的幼凤吗?
他摩挲着手里的权杖,在杖首的位置,赫然雕刻着凤凰的头颅。
而头颅也是真正的凤首。
乌布萨玛还清晰地记得,他在杀死这只凤族的时候,另一只凰鸟发出的、那哀鸣般的啼叫是有多么悲绝泣血。
凤族的性情冷淡,可他们对伴侣却格外长情。
那只凰鸟始终不肯抛弃伴侣的尸体而去,一直在天上不断徘徊。
她在痛苦地悲鸣,也因为痛苦,连一向华丽的羽翼也在不停地颤抖,而凤族的美丽,使得他们做出这种绝望的姿态也显得格外凄美。
而那也是乌布萨玛见过的,最美的舞姿。
虽然这是来自一个凰鸟失去伴侣的悲痛、绝望的死亡之舞。
也正因此,在做本命法器的时候,乌布萨玛选择了用这颗凤鸟的头颅为杖首。
他也一直很满意他的这个作品。
不过……
现在乌布萨玛却觉得他找到了更能让他满意的骨器。
——那只幼凤。
那少年的模样一看就没有吃过任何的苦,他大抵是被溺爱着长大的,高傲、漂亮又纯粹,尤其是那双眼睛,太干净了。
或许是因为性格偏执,乌布萨玛做什么都喜欢追求极致,他制造的骨器,一定是需要最干净的身体和灵魂。
毫无疑问,眼前的少年就是他想要找寻的那种,最纯粹最干净的骨器材料。
“白七”乌布萨玛开口:“我要他。”
白七是薄闻祈为自己取的代号,在经历了过往的种种后,他不愿再冠以薄姓,于是便对外称呼自己为白七。
也因此,裴柞雪喊出那句‘你忘记你其实姓薄’的时候,薄闻祈有一瞬间是恍惚的。
他已经太久没听过别人喊他薄闻祈了。
亦或者,他早就已经忘记自己是薄闻祈了。
不过于他而言,是薄闻祈是白七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取得乌布萨玛的信任。
思及至此,薄闻祈掩下眸中的冷意,他仍然是那副温和的口吻,懒洋洋的,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一个小崽子而已,就算是拆皮去骨了也没多少分量,您要来有何用?”
乌布萨玛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那少年的身上离开,就像是打量着一副完美的作品,他越看越是满意。
“他太适合用来制造骨器了,如此干净的灵魂,错过了实在可惜。”
“他是凤族最后的血脉吧?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和同族相聚好了。”
薄闻祈握着扇子的手一紧,他知道乌布萨玛已经下定了决定。
这老东西固执的很,一旦做出了决定,就绝无可能再继续更改。
他想要用少年制成骨器,就一定会千方百计将人给弄到手。
类似的事情,薄闻祈跟在乌布萨玛身边已经见过太多了。
这个黑巫的手段诡异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