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我来!”
有两个人同时出声并冲到了凯布诺面前。
一个是洁弗西卡,另一个自然是比奇拉。
最终洁弗西卡败给了比奇拉沙哑着声音的恳求,跟上次一样改为每天定时来探视。
这次的阿西尔跟上次烧伤时不同。
那次至少脖子以上还是好的,这次就连脑袋上半截都被绷带包扎,脸上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地方还缝了几针,更不用说是身上了。
支架、包扎等等,为了检查伤口、换药和清洁方便,病人服的系带部分几乎都成了累赘,只盖住了没有伤的腰部以下。
比奇拉有时盯着旁边的监控仪器,确定对方的脑波和其他生理指征是否正常;有时就只是盯着对方,用指尖轻轻碰一下对方胳膊上还完好的皮肤,确定对方依旧是温暖的,也藉此确定对方还活着。
不过跟多的时间,他只是盯着对方那张即便多出细小伤口,感觉依旧能讨女人喜欢的脸,压抑着对方惨白的脸色给自己带来的烦躁感。尤其是对方没有血色且干燥的嘴唇。迫切地希望对方睁开双眼,用那双颜色有着细微差异的眼睛盯着自己。
可惜,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时间对比奇拉而言仿佛突然停止了流逝,若是没有洁弗西卡每天按三餐来监督他,恐怕他还会忘记吃饭,但与噩梦一起理他而去的是睡眠。
当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理智似乎也悄然远去,脑袋也变得一片空白。
就在比奇拉只能坐在阿西尔病床前发呆的第七天,他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开始用额头撞击病床的边缘。
尽管边缘足够柔软,尽管他并没有用力,但依旧给倒霉的病床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摇晃和震动就此成为了它的常态,以至于不时还因为撞击的声音引起了护士的注意。
但,每次护士出现,比奇拉就自觉地暂停了这诡异的行径,直到病房内只剩下自己才会再度继续。
直到不知道过去第几天,或者第十几天,甚至几十天。
比奇拉只知道那是早餐后,因为洁弗西卡刚送过早餐离开没多久,而他则刚开始重复自己徒劳发泄也可能是自虐行径,他熟悉却又远比记忆中沙哑数倍的嗓音再度响起。
“地震了……吗?还是……原生种袭击?”
比奇拉一下就僵住了,接着豁然抬起头来,与微微撑开一条眼缝,似乎尚未彻底清醒的对方安静地对视了将近一分钟,然后他却没有去按呼叫铃唤来护士或医生,而是突然从椅子上暴起,指着对方开骂。
“早知道我就不该抱怨什么特殊原生种的样本量太少了!谁能想到你这个混蛋居然真的突然抓了个活的回来!你真他妈是个疯子!你听见了吗?你真他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比奇拉边冲对方吼,边伸出双手覆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我直接掐死你个混蛋一了百了算了!”
但他显然没能掐死对方,而制止了他歇斯底里举动的只是对方地艰难挪动了一条胳膊,将掌心覆盖在他额头的简单举动。
以及一句短话。
“比奇拉,”阿西尔哑着嗓子说,“你额头有点肿了。”
比奇拉哑然地僵住,接着就松开了双手,颓丧地滑坐到椅子上,捂住自己的面孔含糊地在掌心里骂了一大堆脏话。
几乎什么都听不清的阿西尔只是安静的任由对方骂。
末了,比奇拉才挤出同样不像往常的沙哑声音。
“不想这样了,”他说,“我不想再这样了,你听到了没?”
“没办法……”
“有的!肯定会有!没有我也会想出办法!”
“这样……”
“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想喝水。”
“还不能喝。”
“那天……”
“哪天?”
“那天是你的生日。是想给你的礼物。可你不想要……”
“……”
比奇拉愣住。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这个讨厌的、说话做事总是包含有好几层深意的绿眼睛的混蛋。问题是自己怎么可能会注意这些事?
“那天的昨天,是我生日。”
阿西尔还没有真正恢复,表述方式自然不复以往,显得十分混乱。
“是我想要的礼物……”
“什么礼物?”比奇拉问。
阿西尔将仅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略又微撑开了些,半睁着眼睛看着对方,却什么话都没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88章 E:行进路线.3.3
搞什么鬼!?
比奇拉两眼发懵地瞪着刚说没几句又昏睡过去的阿西尔,登时抱住自己的脑袋猛挠一通,显然已经变得无比烦躁。
这绿眼睛混蛋怎么说话总说一半?!
为什么不把要什么说完再睡!?
急死个人了!
比奇拉想着就握紧了双拳,想给对方满是伤痕的脸上再来几下。
不过,他只有胆子想,却没胆子做。
可他依旧气不过。
纠结再三,他悄悄伸出手,用指尖戳了下对方的脸。
极轻。一触即离。
就算对方醒着恐怕都感觉不到,更不用说是这种虚弱地昏睡状态了。
然后比奇拉的理智陡然回笼,双眼盯着仪器上阿西尔那些稳定得出人意料的身体指征,手则忙于按响了呼叫铃,说出阿西尔短暂苏醒的消息。
一堵墙一样的护士长凯布诺最先来了,接着是长发高高束起的爱维瓦医生。
几人一通忙乱的检查过后,也没能让阿西尔醒来,这让比奇拉担忧自己刚才经历的转瞬是在做梦,好在爱维瓦给出了跟比奇拉同样的“指征稳定”判断,诊断为阿西尔没能正式苏醒只是失血过多导致太过虚弱而已。
健康的阿西尔是军规范本,受伤的阿西尔依旧是模范伤患。
他严格遵照医嘱,从不问为什么。
只有从一分钟到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逐渐增加的清醒时间在佐证他的康复。
即便不能离开床,他大多数时间也很少麻烦医护,只会选择睡觉。
唯独当比奇拉在的时候,他才会想方设法“折磨”一下对方,似乎是故意挑衅对方,就为了让对方骂自己。
“你在生气?”不知道第几次“欺负”对方却还假装无辜的阿西尔问。
“难道我看起来很高兴吗?”比奇拉指着自己气鼓鼓的脸问。
“就结论而言,不像是高兴。”
“这是很明显的事实好不好!?”
要不是看在对方还是伤患的份上,比奇拉真想给他那张无辜的脸几拳。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失了多少血?”比奇拉指完自己又指着对方的鼻尖骂,“还想让我扶着你下地走走?你他妈走个屁!你他妈就该烂在病床上!听到了没?”
阿西尔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对医学上的概念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不会很多?”
他话音刚落,病床就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由于不能踢伤患,比奇拉却实在无法控制踢人冲动,只好在脚自动抬起来后转而踢向了病床。
“什么叫‘应该不会很多’!?”比奇拉怪叫。
阿西尔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出结论:“应该还不到威胁生命的程度。”
“不至于威胁到生命的程度!?”
比奇拉蓦地跳上去,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不敢用力,脸控几乎凑近到要贴到对方的程度,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吼:“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思考回路因为失血退化到三岁了吗?你的智商跟你的常识完全不成正比知道吗?你这颗脑袋难道只是用来摆着让路过的女士们尖叫用的吗?还是已经被毒素入侵了脑子?”
阿西尔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双耳依旧被对方吼得出现了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