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西尔不确定道,“恢复正常?”
“你个混蛋居然没发现自己变得很不正常了吗?”比奇拉不满地凑近,盯着对方的眼睛,控诉,“你见过谁和谁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却一个月都不说一句话吗?”
阿西尔:“……”
的确没见过。但他也没有去别人家里偷窥的怪癖,根本不可能见过。
“我说的就是你啊混蛋!你个混蛋都多久没跟我说过话了?”比奇拉继续控诉,“你居然完全没意识到吗?我说的不是那种一两个词组,而是一句长话,一句完整的长话。我是在跟你说话,不是跟AI说话,结果你的回答都是‘好’、‘是的’、‘没有’这一类,你以为你是AI吗?我觉得AI都比你活泼,说话都不会这么死板,连语气变化都没有。你在搞的事情不跟我说也没关系,我反正也听不懂那些玩意。可你不能避开我,明白吗?不能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当我不存在。你听见了吗?又别当我不存在!?给我说句话!?”
刚开始阿西尔只是被说哑了,途中则懵了,临近话尾他唇边却多出了些许笑容,并且凑过去吻住了在这个近距离下冲着自己大吼大叫的,却让他忍不住想吻的笨蛋。
“……等等……都叫你等等!不要突然扯我衣服!也别扯裤子!你怎么完全不听我说话?混蛋,你想打架是……吧?”
比奇拉愤怒的吼声终止在对方突然凑在他耳畔低声说出的短句。
阿西尔说:去床上打。
比奇拉张口吞掉绿眼睛混蛋唇角那抹可恶的笑容。
……
比奇拉忍无可忍地制止了那只有枪茧的,总是会在“这种时候”折磨自己腰侧的,属于绿眼睛混蛋的那只可恶的手后,视线不禁停留在对方的掌心,盯着那些茧。
阿西尔没有问对方再看什么,却不自觉与对方头靠在一起,盯着自己手掌。
“以前,很多年以前……”
阿西尔没有任何铺垫地突然开口。
“我和他不像你与海姆达依,我们的关系一般。”
比奇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西尔口中的“他”是谁。
“在我刚毕业的时候,也是我认为他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却觉得我还非常有利用价值,只是不足够听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寻找我的弱点,准备通过我的弱点彻底控制我。”
阿西尔的声音依旧平静,就像在讲述的并非是自己的事,也与克普摩无关,只是两个毫无瓜葛的旁人。
“但是,他后来找到了我的弱点。”
阿西尔突然翻转手腕,用力握住比奇拉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人感觉到疼痛,但是一贯怕疼的比奇拉竟然没有抱怨,也没有甩开,反而用另一只手一起回握对方,安抚般地摩挲着。
“我觉得他应该立刻去死。毕竟他活着已经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了。”
第277章 B:短暂沉默.7.2
直到阿西尔有什么弱点吗?
克普摩曾经问过洁弗西卡这个问题。
她那时候不过十岁,从来不关心这些奇怪的事情。
她最大的烦恼是自己身高已经超过男同学整整一个头了,因而经常被他们嘲笑作“人形塔楼”。
她曾经因为这个揍过其中一个人一拳头,在轻松打掉那孩子的三颗门牙后,她站在满嘴是血的对方面前哭了起来。
是爸爸亲自教导她格斗,从小到大的对练对手向来都是成人,洁弗西卡此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拳头多么具有杀伤力,不知所措的结果只剩下开启,最终惹来了爸爸那位负责处理问题的“第三副官”。
洁弗西卡诚实地说清楚情况后,并没有被爸爸训斥和责罚。被她揍了一拳的那个孩子却在几天后,被父母一同“押送”到了洁弗西卡面前,被迫向她低头道歉。
她听到那孩子的父母说:快向中将的女儿道歉。
那是她第一次明白爸爸的存在就是一种天然的庇护,只是类似的情况依旧时有发生。
后来,阿西尔跟她进入了同一所学校。虽然有一个在“初等学科”,另一个在“中等学科”,却不妨碍好事者打听到他们俩的姐弟关系,趁机找洁弗西卡麻烦。只是麻烦总会突然“消失”,再度出现在洁弗西卡面前时,往往都是鼻青脸肿或胳膊骨折的模样。
被揍的人都知道就是阿西尔下的手,问题是“事故”总是发生在没有监控覆盖的角落,“被害人”还被不透明的东西套住了脑袋,等到从被揍得动惮不得的情况恢复些许,摘下遮挡视线的东西,“凶手”早就消失无踪,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
直到洁弗西卡从阿西尔乌青的指关节上察觉端倪。
此后阿西尔揍人,洁弗西卡哭泣几乎成了这对姐弟的固定模式。所以听到爸爸询问自己关于阿西尔弱点的问题,洁弗西卡是相当困惑的。
“我不知道。”
洁弗西卡的据实以告让克普摩相当很失望,而她最害怕的就是爸爸露出这种表情,因为每次出现这种表情,之后最少十天爸爸都不会跟她说话了。
她的家很很大,房间也很多,日常出入的人却只有AI、爸爸副官和妈妈。
妈妈原本就不太喜欢说话,是一个她可以无视周围的人,别人却绝对不能忽视她的存在;副官非常严厉,从来不会夸奖洁弗西卡;爸爸生气了就十几天不跟任何人说话,让洁弗西卡相当害怕……结果,只有阿西尔稍微正常一点,只是板着脸,完全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虽然有效,但是她并不赞成。
阿西尔显然是明白洁弗西卡在想什么,也清楚她的处境如何。
“你没必要每天都特意跑来跟我说话。”他说,“你需要陪伴,我并不需要。你跟我不一样,你不是孤儿,你可以让父母陪伴,也能依靠你的家人。我除外。我不是你的家人。”
她当时不明白,只会哭泣。后来她逐渐明白了阿西尔的意思,也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因为自己的乖巧听话,反而成为不需要过度关注,而像阿西尔这种完全不听爸爸命令的孩子,才会需要了解他的弱点。
但她并不高兴,可能是迟来的叛逆期,时间久了却接受了现实。
就像阿西尔说的,她的确既需要父母的荫蔽,需要依靠他们,如果不跟父母和平共处却还索取这些,只能说是贪心到可耻了。
她本以为阿西尔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弱点”,没想到几年以后,她就发现了阿西尔的“弱点”。
最开始是因为“眼睛”的事情,而后她就亲眼看见阿西尔与一个身形相当“圆润”的男孩在打闹。
的确是打闹。尽管对方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阿西尔却明显就是如此。
她很快发现“眼睛”与“圆润”的另一个“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她并没有告诉爸爸。
虽然父亲后来还是发现了。
洁弗西卡站在特殊病房,俯视着躺在某种陌生的“箱体”内的父亲。
她的“变革”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有空来医院探望熟识的伤患的时候,海姆达依先生已经出院。
毕竟这位议长只是一条胳膊骨折。如果不是考虑到他的年龄和身份问题,医生必须谨慎一下,恐怕都不会留他住院。
欧琳已经醒来,只是还不能下床。爆炸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内脏损伤,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康复。
而她面前的克普摩则与上次一样还没醒来。
妈妈每天都会在探访时间来,结束时走。
她并不说话,也不难过。
仿佛周围一直有镜头跟着她,必须表现出从容与得体。
洁弗西卡叹息着转过身。
这次跟上次不同,她并没有哭泣。
就像蕾妮说的那样,也像蕾妮所做的那样。
她们早已经不是需要父母荫蔽才能生存,才能获得一席之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