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地之月,司法部以玩忽职守、毁灭人类罪名起诉海姆达依;
同月,五日,军方席位代表克普摩被弹劾,因贪墨金额巨大,暂停一切职务权限;
七日,因证据不足,克普摩弹劾被搁置;
十一日,总司令欧琳暴力逮捕并剥夺克普摩军衔、职务和评议会席位;
十五日,克普摩扣押寇司行政长官萨琳发动政变,关押欧琳,保护性监禁议长提尔;
十六日,克普摩命人逮捕海姆达依,重启对海姆达依的审判,并针对比奇拉·萨谢尔进行居所保护性软禁;
十八至二十日,连续发生数起针对克普摩的袭击和暗杀,均宣告失败……
……
提尔是克普摩政变最后的目标。
独木难支不过如此。
他还没来得及巩固自己的势力,短暂的评议会议长生涯就终止了。
区别只是提尔没有跟海姆达依和欧琳一样入狱,在议长的位置被提尔主动让出来以前,他还能生活得相对舒适,至于以后是否能平安退休,那就未必了。
提尔被剥夺了议长席位的那一刻开始,克普摩完全接管了寇司乃至整个卡俄斯,就连萨琳都被迫选择了投诚。
司法部的监狱不大,只用作无法被保释的重要案件和犯罪嫌疑人的短期关押设施,环境自然不如“保护性拘留”舒适,却绝对安全。
当然都能直接由司法部管辖,而不是警察等治安相关部门,罪名肯定不会轻。
海姆达依听到自己多了一项被弹劾时没有的“通敌叛国”的罪名时,表情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依旧维持着那副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受伤不轻。”他对隔着防爆玻璃瞪视自己的克普摩调侃。
“还好克普摩议长的身体强壮,不过也请注意安全。”听到有访客要见自己的时候,海姆达依是真的想不到是谁,毕竟还处于宵禁中,一般人按正规程序都不可能到这里来。
“我并不是议长。”克普摩头部、胳膊和一条腿都处于经过治疗后的“被固定”状态,在海姆达依看来那些医用支架对这个强壮且不苟言笑的男人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为其增添了视觉上的幽默氛围,非常考验海姆达依的表情管理能力。
“但你即将成为议长,”海姆达依表示,“终于得偿所愿了,开心点不好吗?克普摩议长。”
“你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克普摩问。
“我从来没把你当做敌人。”海姆达依不会那么愚蠢的上当。
“因为我根本没资格做你的对手。”克普摩用的是陈述句。
“自信一点,”海姆达依笑了,“你才是赢家,敌人不可能太少。”
“我这里有个名单,都是你的人。希望你能告诉我他们偏好或弱点,”克普摩没有再跟海姆达依做口舌之争,直入主题,“我明白他们的价值,只要他们愿意到我这边,我也不想换掉太多人。”
恐怕不是换掉,而是杀掉太多人吧?海姆达依想。
“我已经不是议长了,哪有什么我的人?”海姆达依反问,“弹劾我的可是你,难道已经忘了吗?年纪不如我这个老头大,记忆力却比我这个老头差。你这样很难长命的。”
克普摩的腿部固定支架与防爆玻璃发出短暂却可怖的碰撞声,引得法警和法务AI都同时发出了警告。
“我弹劾你,是因为你当初执意要巡视,还趁机去与精灵结盟,”克普摩道,“但是巡视的成果是什么?能阻止‘饲养员’?能与牺牲相提并论吗?”
“没有什么能与人命等价。”海姆达依说,“你……”
克普摩打断对方:“从巡查失败那一刻起,从无法与精灵结盟的那一刻起,你的评议会就注定了现在的结局。如果你早点明白急流勇退的道理,还能退休安享晚年。”
“就算你的污蔑都是真的,”海姆达依道,“滥用职权、腐败敛财的你,又能为大家做什么?继续敛财?带着那些杜拉去当食物?还是活在人类能只靠自己的力量取胜的幻想中?”
“至少我很现实。而你不过是率领着一群不听指挥的孩子,一群叛逆的孩子能做什么?”
“正因为他们是孩子,还会成长,还有未来……”
“未来?”克普摩再度打断对方,“你放心,你脑中构想的未来已经不存在了。”
海姆达依不解地看着对方。
“我的‘法案’已经正式开始实施,”克普摩终于露出胜利者的姿态,“只是这次是正式的,以前不过是预演。”
“以前?”海姆达依愈发困惑。
“5100年,”克普摩好心地提醒到,“一个非常容易记忆的年份,除非你的记忆已经衰退。”
海姆达依愕然地安静了许久,才挤出颤抖的声音:“5100年,蒙特斯特里亚种族大清洗……”
“我等了那么久,终于轮到寇司变得干净了。”克普摩说。
卡朵尔历5128年,地之月,二十五至四十一日,克普摩主导的,被后世称之为“清理法案”的补充法条正式开始执行。
该补充法条以杜绝精灵和原生种混进寇司为由,对整个寇司里的所有人类进行了基因检测,但凡有区别于普通人的异族迹象,都被划归混血,进行了毫无遗漏的逮捕与处决。
过程之惨烈,波及范围和人数之广,牵连无辜的程度,血腥残酷都不足以形容其一。
开始“人类至上主义者们”对克普摩的举措狂热支持,但发展到后来,很多人甚至会举报与自己争执过的邻居,把完全无辜的人送去触觉,就连这些“人类至上主义”都感觉到了恐惧。
反而是千极骑队这样高度全骨骼化的队伍,以“零异族”的“检测成绩”得到了克普摩的称赞,免除了后续的检查,让这里成为以阿托斯为首的异族混血的“庇护所”,保护了不少逃进这块旧时的“精灵居住地”,曾经的“类贫民窟”的“人们”。
“清理法案”正式执行的第一天傍晚,军方的研究机构就趁着洁弗西卡和蕾妮不在的短暂时间,就带着大量宪兵队的士兵闯入了阿西尔的宿舍,把比奇拉的两个孩子强行带走了。
被注射了麻醉剂的比奇拉在失去意识前只记住了对方的一句话:你既然说他们是战斗用的武器,是不能用道德观念来束缚的科学壮举,就应该让他们履行自己的义务。
比奇拉完全可以想象他们沦为实验品的样子,可是就连他家的屋顶上都有宪兵驻守,他根本没办法逃出去,宵禁也让他无法联系任何人。
等到洁弗西卡和蕾妮得以从千极骑队遭遇到的“检查”和必须隐蔽安排的“庇护”抽身出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们想尽一切办法,只帮比奇拉带回来一个孩子。
“我尽力了。”洁弗西卡抱歉道。
她只带回来幼小的那一个,而诺拉艾菲还留在那边。
“是诺拉艾菲让我把他带走,她说她很强壮,不像弟弟刚出生,还太弱小了,她说她不会有问题的。”洁弗西卡强忍着泪水道,“希望你能理解。我这并不是左右逢源,也不是临阵倒戈。我那个时候如果不站在他那边,我就没办法脱身,毕竟我也不是欧琳那边的人。”
她是提尔那边的人,但提尔已经处于弱势。
“我现在也不能把事情做绝,毕竟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她说,“这是唯一还能尽可能保住更多人的办法。”
洁弗西卡的判断并没有对错,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作为没有掌控权利,还被牵连其内的人,她不找个靠山是不行的。
父女的身份是最好的媒介,不利用反而是在感情用事。
所以她选择利用。
既然你保护了我,为什么不能保护老头,保护诺拉艾菲,保护所有的人?比奇拉安静地听对方说完,脑子里全是愤怒地质问,但他根本说不出口。因为原本“保护”都是他应该履行的职责,而不是依靠洁弗西卡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