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安站在一个离楚铮最远、风最小的地方,他缓缓扬起手臂,活动自己的肩颈,然后洗过手后,坐在榻上。
手刚挨上楚铮的手,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因为他的手很凉,楚铮的手很热,他就跟摸了块炭似的,很烫。
楚铮眉头皱了一下。
陈宁安见状,立刻闭上眼。
不知道楚铮做了什么,两个呼吸后,他的双手变得很暖和。
一直修炼到深夜。
陈宁安眨了眨冒着泪花的眼睛,强忍着没有打哈欠。
他瞥了一眼沙漏,算了算时辰,差不多快到子时了。
他看向闭着双眼的人,想着这位少爷什么时候能让他睡觉。
突然,楚铮睁开了眼睛。
陈宁安这时脑子有点钝了,没反应过来,依旧望着他看。
楚铮对上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拧着眉问:“你哭什么?”
陈宁安听完愣住了,他用力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没……没……”
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楚铮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好像是对他无语的样子。
陈宁安打完哈欠,眨了一下带着泪水的眼睛,轻声解释道:“我没哭,是困的。”
楚铮撤回自己的手,指着榻里边说:“你就在这睡,我在边上打坐。”
陈宁安道:“二少爷,明天中午和晚饭后我不休息了,空出来半个时辰,我现在出去洗漱一下,行吗?”
“不行。”楚铮否决了他,“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
陈宁安顿了顿,乖顺道:“是。”
楚铮喊道:“绿妩。”
下一瞬,绿妩就出现在榻前不远处:“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楚铮指着陈宁安道:“带他去洗漱。”
绿妩诧异一瞬,问道:“是在咱们院里吗?”
楚铮面无表情道:“不是,你带他去溧水江源头的珠泽湖洗。”
珠泽湖离这一万多里,绿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反话。
她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她面朝陈宁安:“你跟我来吧。”
“是。”陈宁安跟在她身后。
等他们二人走出房门时,楚铮身前还站着一个绿妩。
绿妩问道:“陈宁安以后就留在咱们院了吧?”
楚铮嗯了一声。
绿妩问道:“那他算什么身份,我如何安置他?”
楚铮皱了皱眉:“这点小事还要问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绿妩打量着他的神色,张了张嘴,又咽下了。
她换了一种问法:“那把他安置到哪间屋子里?”
楚铮不耐烦了:“院子里这么多空屋子,你随便挑一间,离我的屋子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让我看见。”
“……”绿妩无奈,只能点了点头,“是。”
顿了顿,楚铮又道:“另外,在我屋子就近找个地方,以后专门让他洗漱如厕用,他一个凡人走不快,省得路上来回跑浪费时间。”
绿妩道:“是。”
出了门,绿妩一边操纵自己的分身带陈宁安去洗漱,另一边联系衡明。
她从库房里拿出了一笔灵石,连同一张清单一起递给衡明:“有劳衡明长老,麻烦你按照上面列的东西出去采买,都是给陈宁安用的。”
衡明接过来,诧异不解:“陈宁安不是已经留在二少爷院里了吗?他的一切用度应该由族里支出,怎么还要在外面买?”
绿妩道:“二少爷没有说陈宁安算什么身份,其他没有家族标志的东西,我可以按我的份例给他添置一份,但是有家族标记的,我没办法给他做主,不知道应该按哪一种规制。”
衡明默了默,赞同点头。
楚家家规森严,一应用度均有严格的规制。
他拿了东西,转身离去。
绿妩又唤来雪翎,让他把陈宁安的衣物鞋袜送过来。
雪翎把东西放在陈宁安屋里的榻上,他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惆怅:“宁安,你现在连晚上都不回来睡觉了,你要一直活在二少爷屋里吗?以后我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提起这个,陈宁安忍不住叹气,他用帕子裹住头发走到雪翎身边:“也就待个六七天吧,之后就正常了,刚才绿妩姑娘说我以后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小雪翎愣了愣,双眼一亮:“那意思就是你以后就留在二少爷院里了。”
陈宁安迟疑地点了点头:“应该是。”
雪翎哇了一声:“宁安,那你算是发达了,二少爷院里人的地位很高的,出去别人都高看一眼。”
陈宁安一边换衣服,一边儿跟他说话:“你说得对,有句俗话叫宰相门前七品官,确实是这个道理。”
雪翎嘿嘿一笑,手舞足蹈道:“以后你出门就说你是二少爷的人,这样别人都不敢欺负你,我还可以驮着你去灵兽园,有你在,别的灵兽也不敢欺负我。”
陈宁安觉得好笑:“你一只白鹤,狐假虎威竟然学得挺好。”
雪翎嘿嘿一笑,目露狡黠,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陈宁安绑好腰带,朝他道:“我走了。”
“好,那我也要飞走了。”雪翎扇动翅膀。
陈宁安走了一会儿,来到正房门前,回头望了一眼。
他房间的位置挺好的,处于整座院子的中间,在一个拐角处,平常从院子里看不见,屋后面就是花园,打开窗子都能闻到馥郁的花香。
他走进屋里,楚铮一看见他就皱起眉头:“你这穿的什么?”
陈宁安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我穿的衣裳呀。”
他没有套错袖子,衣裳也没有穿反。
楚铮深拧着眉心看他,似乎是觉得不忍卒视,扭过头,没再看他。
陈宁安穿得过于不伦不类。
浅黄色的交领里衣,却穿了一件圆领藏青色的中衣,外面套了一件水蓝色的外袍,又套了一件深绿色的外袍,然后系了一根红色的腰带。
陈宁安打量自己两圈,也没发现问题出在哪。
这身衣裳是他精心搭配的,最里头的衣裳顺滑轻薄,贴身穿着很舒服,中间的衣裳布料柔软,摸着毛茸茸的,发暖快,外袍宽大厚实,能挡风。
他扯了扯衣襟,不解道:“这衣裳是雪翎刚带过来的,很干净,若您实在不喜,请您指明我哪里穿错了,我现在就回去换。“
楚铮眯了眯眼,摁着眉心道:“就这样吧,去睡你的觉。”
陈宁安点头:“是。”
他解开腰带,先后脱下两层外袍。
寂静的屋里响起衣料摩擦的簌簌声,楚铮抬头去看。
这人怎么突然脱起了衣裳。
他正要张嘴,陈宁安先开口了,他好端端穿着中衣,看着没有再脱的倾向:“二少爷,我刚才洗澡洗得很干净,脚洗了好几遍,我能脱了鞋上榻吗?”
楚铮转了话风:“可以。”
陈宁安脱了鞋上榻,他盖好两层外袍,双手交叠搁在小腹上,规规矩矩地躺在最里边。
楚铮看着躺得一身安详就露出来一个脑袋的人,他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问道:“躺得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