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翎接过来,刚咬进嘴里,眼睛就瞪得极大。
陈宁安询问道:“很酸吗?”
雪翎没吭声, 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他身后。
陈宁安心头一跳,他越过雪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前面那棵树的果子好像熟了,我去看看,你先回去吧。”
雪翎二话不说,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陈宁安当做不知道楚铮在身后, 他闷头走着,希望楚铮觉得无趣能赶紧离开。
忽然眼前一黑。
陈宁安暗自叹气,还是没躲过,他微微抬头,还没看清人影,就听见一道质询的话语。
“你脸怎么了?”
楚铮御剑立在他身前,深拧着眉看他。
陈宁安茫然:“什么?”
楚铮一瞬间落在他近侧,托起他的下巴。
陈宁安右侧的脸颊上遍布凹凸不平的红痕。
“谁弄的?”楚铮冷沉的语气里透着压制不住的怒意。
陈宁安还是没听明白:“您在说什么?”
“疼不疼?”楚铮轻轻抚了下他的脸颊,“照实说,谁给你弄的?”
陈宁安困惑地去摸自己的脸,倏的明白了过来,他不大好意思道:“刚才我和雪翎在树上睡觉,嫌阳光太亮,我闷着脸睡的……应该是硌出来的。”
楚铮沉默了。
陈宁安压低脑袋,闷不作声。
半晌。
楚铮先开口了:“刚才你俩干什么呢?跟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躲你。
陈宁安垂着头说:“在找熟了的金棠果。”
楚铮嫌弃地啧了一声:“现在这时节,它离熟还远着呢,你嘴别太馋。”
“是,我知道了。”陈宁安并未解释,“二少爷,您忙吧,我先退下了。”
楚铮嗯了一声,却上前拉住他的手,同他并肩往外走。
陈宁安不由得诧异,下一瞬,手上传来一股罡气。
他脚步微顿,落后楚铮半步,岂料楚铮步子也慢了下来。
两人慢吞吞地走着。
周身没风,好一片寂静。
陈宁安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楚铮努着嘴,神色透着郁闷,他频繁用余光扫视身侧的人。
陈宁安佯装没看见,只闷头走路,不给楚铮开口说话的机会。
蓦地,楚铮停下了,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串玉藤果,递到陈宁安眼前:“这个味道跟金棠果有些像。”
陈宁安点头:“嗯。”
楚铮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接,他皱着眉:“你倒是拿过去吃啊!”
陈宁安愣了下。
楚铮凑到他脸前,语气不确定道:“你是想让我喂你吗?”
“不是!”陈宁安立刻反驳,“二少爷,我没这个意思。”
楚铮目露狐疑,眯着眼打量他。
陈宁安赶紧摇头,恳切道:“二少爷,玉藤果颇为难得,谢谢您恩赏,此物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楚铮哼道:“知道难得,还不赶紧吃,整个龙脊山脉就这么一棵藤,拢共就结了两串。”
陈宁安知道玉藤果的习性,阳光太大不长,下雨不长,天色太阴也不长,是个娇气难养的藤,结一次果很不容易。
他垂着手,没去接:“二少爷,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楚铮没说话,直勾勾盯着他:“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喂你?”
陈宁安:“……”
他不是,他没有。
默了默,他接过那串玉藤果:“谢谢二少爷。”
“你赶紧吃。”楚铮催促道,‘那只鸟在树梢盯着你呢,口水都快流成瀑布了。”
陈宁安闻言去看,就见苍绿色的叶片中窜出一抹亮眼的白。
他朝雪翎招了招手,雪翎立刻飞到他身前不远处。
楚铮啧他。
陈宁安当没听见,他晃了晃手,楚铮松开了他。
他分了半串玉藤果,朝雪翎掷了过去。
雪翎精准地衔住果子,“嘎嘎”笑了两声,愉快地扇着翅膀飞走了。
楚铮双手抱胸,任由这一切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陈宁安揪起一颗果子搁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他眯着眼睛笑:“二少爷,这个比金棠果好吃很多。”
楚铮看他亮晶晶、泛着水光的嘴唇,别过脸,低嗯一声。
没一会儿,半串玉藤果就吃完了,陈宁安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楚铮见状哼道:“一串本来就不多,你还非得给那只鸟,自己都不够吃。”
“尝尝味道就行。”陈宁安笑了笑,不在意道,“也不是当饭吃。”
楚铮没理他,放出神识扫了一圈,他侧移一步,完全挡住陈宁安的身影,然后才掏出小半串玉藤果递给他:“就剩这么点儿了,多一颗都没有。”
陈宁安看着只有半串的果子,心中迟疑,他试探地询问:“二少爷,另一半是您吃的吗?”
“不是。”楚铮道,“我前几日闭关,没顾得上炼丹,就摘晚了,这一串的上半部分被鸟啄了。”
“哦。”陈宁安放心了,不是楚铮吃剩的就行。
他接过果子,悄悄探头往外看,想找找雪翎在哪。
楚铮按着他的头顶往下压:“快吃!不许再给那只鸟。”
陈宁安听话地缩在他的阴影里;“二少爷,我都吃了,您还怎么炼丹?”
“你废话真多,还吃不吃?”楚铮瞪他。
陈宁安没吭声,一口一个果子,吃得很快。
“慢点。”楚铮看着他鼓囊囊的腮帮子,忍不住皱眉,“这果子水多,你别呛着。”
一会儿让快吃,一会儿让慢点。
看似说得截然不同,其实表达的是同一种意思。
陈宁安默了默,低声道:“谢谢二少爷。”
“别说废话了,快点吃完。”楚铮又开始催促。
耳边一直回响着吸溜声,楚铮忍不住嫌弃,他从乾坤袋里摸出几颗百花丹,朝后一扔。
雪翎张开鸟喙,先后吞下百花丹,咂摸几下,煞有其事地点评:“二少爷,你这丹药炼得一般,不够甜。”
陈宁安压低脑袋,抿着快要翘起来的嘴角。
楚铮冷笑一声:“滚。”
“好吧。”雪翎叹了口气,“宁安,我要滚了,二少爷,你记得把宁安送回去,他崴的脚刚好,不能走太多路。”
楚铮登时皱起眉,低头去看陈宁安的脚:“什么时候崴的?怎么崴的?崴的哪只脚?”
陈宁安吃完最后一颗果子,舔了舔嘴唇,按照顺序回答问题:“五天前崴的,晚上没看清,一脚踩坑里,崴到右脚了。”
楚铮疑惑道:“我院子里还有看不清的地方,在哪?”
陈宁安敛着眼皮,遮住心虚,他是夜里跑出去练剑,收剑时没看清,一脚踏空石阶,才崴了脚。
“就在屋里。”陈宁安含混道,“夜里起来,困得睁不开眼,一不小心就崴了。”
楚铮忍不住训他:“没好透,还出来瞎跑!”
陈宁安小声道:“已经好透了。”
楚铮嗤了一声,没搭理,他扔出剑,把人带到剑上。
两人御剑而行,凉爽的晚风从他们身边无声流过。
天色彻底暗淡,远处一片漆黑。
夜幕中的繁星随着光线的明亮,渐渐消失。
远方的山腰间漂浮着白茫茫的云雾,地上的草叶挂着清澈的露珠。
秋风萧瑟,尤其是清早的风,带着浓重的寒凉。
陈宁安倚在柱子上,搓着微凉的手,忽然心生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