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了一盘外皮晶莹剔透、内里澄黄的水晶蟹黄包子。
陈宁安眼睛一亮,一口一个吃得很开心。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他父亲是打渔的,每到秋天会从河里捞上来很多螃蟹,拿到城里去卖,有时候会剩下一些瘸腿和个头小的螃蟹,他娘就会把这些螃蟹清蒸,剔下肉和蟹黄,都给他吃。
其实他已经记不起爹娘的样子了,也忘记当初的螃蟹是什么味道,但是一吃到螃蟹,就会想起来那些事情。
“啪嗒”一声。
一颗水珠溅在了瓷白的圆盘上。
紧接着,落下了一颗又一颗水珠,在盘子上绽放出一朵朵水花。
吃完饭,陈宁安端起茶杯,小口啜饮。
人吃饱喝足了就会多愁善感、伤春悲秋。
饥困交加、衣食不饱的时候,人是没有闲心去想东想西的。
……
楚铮比预计的晚回来了半刻钟。
陈宁安在门外的廊下溜达,见到黑色的身影,便往屋里走。
楚铮看见他那双水亮的眼睛,问道:“你怎么又洗脸了?”
陈宁安愣了一下,低头道:“刚才吃东西溅到脸上了。”
楚铮应了一声,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
陈宁安接过来,跟着他往屋里走:“这是什么呀?”
楚铮道:“金玉糕,糯叽叽、黏糊糊的,粘牙上好一会儿都舔不下来,反正就是你最爱吃的那种糕点。”
陈宁安默了一下,没办法反驳。
他揭开食盒,一股馥郁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他刚吃过饭,而且吃得很饱,眼下,却控制不住地咽口水。
他捏了一块,还有些烫,应该是刚出锅的。
他呼呼吹了两下,咬了一口嚼着,确实粘,很弹牙。
楚铮拉着他一只手,坐在餐桌边,掏出一瓶桂花酱,倒在一只空碗里,推在他跟前:“蘸着这个更好吃。”
陈宁安蘸着桂花酱咬了一口,眼睛霎时一亮,含糊不清道:“……确实更好吃了。”
楚铮看他鼓起来的腮帮子,捻了捻手指,按下想戳一戳的冲动。
陈宁安把手里剩下的金玉糕放进碗里,拿着筷子翻了翻面,整个糕点上都裹满了桂花酱,他一口搁进嘴里。
楚铮皱了下眉:“你慢点吃,这玩意儿糊嗓子,容易噎着。”
陈宁安空不出来嘴说话,只敷衍地嗯嗯两声。
楚铮啧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了很糟心的事,语气透着一股郁闷:“我小时候吃这个,吃太急了,差点给噎死,脖子都抻长了。”
陈宁安闻言一哽,莫名想笑,他用力憋没憋住,结果呛了一声,直接噎住了。
他赶紧拍打胸口,视线巡视一圈,想找口水喝。
“这玩意儿喝水顺不下去,只能抠出来。”楚铮立刻站起来,食指按在他嘴唇上要往里伸。
陈宁安脸憋得通红,无意识地流眼泪,听见他这话,立刻紧紧闭着嘴,伸手推他,嗬嗬直喘:“我……我自己……”
“闭嘴!把嘴张开!”楚铮掐住他的脸,迫使他张嘴,“你想噎死吗!”
陈宁安噎得心都疼了,脸痛苦得皱成一团,憋得难受不已,他只好张开嘴。
刚敞开一条缝,楚铮的手指就伸了进来,压住他的舌头往嗓子眼儿里捅。
他能感觉到那根手指在他喉咙里抠弄,一股强烈的恶心涌了上来,他忍不住干呕,用力拍打楚铮,扭着头想躲开。
“忍一忍,马上就好了。”楚铮手上附着灵力,将黏在他嗓子眼的东西带出来,“好了好了。”
他的手指刚撤出去,陈宁安就深弯着腰,用力咳嗽,眼泪不受控地哗哗往下流,嘴边溢出许多口水,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哆嗦。
楚铮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打:“一会儿就好了。”
手指湿漉漉的,指尖还残存着那抹极为软嫩的触感,楚铮捻了捻手指,打了个清洁术。
陈宁安通红的眼睛怔愣着,缓过来后,他伸手撑着桌子,慢慢直起腰,感觉嘴巴里还有东西在塞着。
他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哑着嗓子开口:“谢谢二少爷。”
楚铮嗯了一声,往他脸上打了个清洁术,又掐诀引出个水球,给他洗脸:“都说这玩意儿糊嗓子,容易噎着,你还吃那么快。”
陈宁安听完又觉得心梗,他掀开眼皮,往上瞟了楚铮一眼。
他没吃那么快,嚼得很慢,都是因为楚铮说的话,让他忍不住想笑,憋岔气了,这才噎住。
楚铮嗤了一声:“你这什么眼神?你自己噎住,我不嫌恶心,好心给你扣出来,你反倒还怪我了。”
陈宁安垂下眼皮,声音还很嘶哑:“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您想多了。”
他刚才就只瞄了一眼,楚铮是怎么看出他眼中的埋怨的,难不成修士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明显吗?
楚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别发愣了,开始修炼。”
“是。”陈宁安随着他上榻。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陈宁安中午没休息,眼下有些困,他没下榻活动,躺在榻上眯了一会儿。
睡得有些沉,楚铮拍他的腿时,他都没反应过来。
身上的毯子被掀开了,楚铮握住他一只手,把他拽起来。
陈宁安用空闲的那只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快速卷起身上的毯子,收进荷包里。
困意消散,他调整好姿势,握住楚铮另一只手,开始潜心炼化灵力。
一晃,已到日落。
陈宁安感觉渡过来的灵力逐渐减少,意识到是快结束了。
他睁开眼睛,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整个人松懈不少。
没一会儿,楚铮就收回了手。
陈宁安起身下榻:“二少爷,我退下了。”
楚铮嗯了一声,也起身往外走。
黑色的身影愈行愈远。
陈宁安现在没什么事,也不饿,他走得不紧不慢,想了想,河边的花该浇水了。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水瓢,从河里舀水,提着水桶来到岸上,给他栽的花慢慢浇水。
这一片陆陆续续种了三十七种花,有的是雪翎撞断了花枝,他拿过来插扦的,有的是在灵兽园移栽过来的,还有一些是他在花园溜达时,见到地上落的种子,捡回来种的。
这些花长得都很茂盛,开出来的花朵一个比一个鲜艳。
族学里那么多课程,陈宁安只有种植灵植这门课学得最好。
他一边浇水一边摘去花枝上枯黄的叶子。
“怎么是你在浇水?”楚铮的声音突然响在头顶。
陈宁安吓了一哆嗦,他攥紧手中的水瓢,用力把水泼了出去。
如果不是想活着,他真想把这瓢水泼在楚铮脸上。
他敛去脸上的表情,仰头去看人:“您怎么又回来了?”
楚铮脚下的剑,落到离地面不足一尺,他又问了一遍:“怎么是你在浇水?那只鸟呢?”
陈宁安微微转了下身,用后脑勺对着他:“他最近都在修炼,抽不出空。”
本来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他在浇水,只有赶在楚铮在家的时候,他怕碰见楚铮,才会让雪翎去浇水。
楚铮嗤笑一声:“那个懒货竟然有上进心了,真稀罕。”
陈宁安言不随心地附和:“是,您说得对。”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有东西落在了他的头上。
随即耳边响起一道不满的冷哼声。
陈宁安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什么也没摸着,他扭过头去看楚铮,见他手里提着那只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