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安淡粉色的嘴唇霎时变得煞白,他紧紧抿着嘴,一直没吭声。
楚铮将那柄木剑扔到他腿上:“你怎么能用我的灵力?照实说,这件事情你别想糊弄过去。”
陈宁安蜷缩了一下手指,他缓缓抬起头,小声道:“您残留在我体内的罡气,我可以把它当成自己的灵力使用。”
楚铮眯了眯眼,沉沉地看着他:“从我们双修一开始,你就能使用我的灵力。”
他这话,语气陈述,没有一丁点疑问的意思。
陈宁安点头:“是。”
楚铮心里涌上来一股恼怒,他质问道:“为什么瞒着我?”
陈宁安错开他满是怒火的眼神,低着头说:“我之前在课上用过引水诀,十七长老说,我一个凡人却能使用您的灵力,会招灾引祸,他让我不要在人前使用。”
陈宁安没有对外使用过楚铮的灵力,对他们两个人都有好处。
对陈宁安而言,他获得了极大的安全,不会有人因为要暗害楚铮,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对楚铮而言,他少了一个大麻烦,一个凡人却能使用他的灵力,会引起无数人揣测和探究。
楚铮知道,陈宁安选择隐瞒,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
但他仍是不可自抑地愤怒:“不让你在外人面前使用,为什么你连我也瞒!”
陈宁安放轻了声音,脑袋又压低了些,恭顺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对您的修炼没有任何妨碍,您贵人事忙,实在用不上特意告知您。”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再纠结的必要了。
归根到底就是陈宁安不信任楚铮,楚铮也不在意陈宁安。
如果回到三年前,陈宁安把自己能用楚铮灵力的事情告诉楚铮,楚铮会有什么反应呢?
第一种,楚铮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完全禁止陈宁安使用灵力。
第二种,跟十七长老一样,让他别在人前使用。
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楚铮张了张嘴,把那一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的质问,硬生生咽了下去。
“你的身体是只能存住我的灵力吗?”
陈宁安迟疑了下,点头道:“目前来说是。”
楚铮被他“目前”这两个字搞得心情莫名不爽,但又没有发作的理由。
可也不想忍着这口闷气,他用力攥了一下陈宁安的手。
“陈宁安,倒是我小看你了,你可真能耐呀,瞒得真严实,什么时候学会御剑的?会画多少种符?会布什么阵?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事情已经被发现了,陈宁安也没有想再隐瞒的意思,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楚铮听完讶然,陈宁安学会的不少,他问:“你还有多少灵力?”
陈宁安在丹田内探查了一番,小声说出一个答案:“半滴,大概够用六次清洁术。”
楚铮沉默了,然后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气笑的,还是觉得陈宁安这个答案太可笑了。
陈宁安抿了下嘴,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心疼:“我之前攒的得有一大捧,今天全用出去了。”
楚铮瘫着脸,不想说话。
那么一丁半点儿的灵力,对他来说,约等于没有。
他看向对面满是懊悔难过的人,心里又窜出来一股火气:“你但凡提前三个月告诉我,我也不至于就让你有这么一丁点灵力,遇到这么低阶的妖兽,毫无还手之力。”
陈宁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沉默。
“算了。”楚铮摁了摁眉心,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用,时间也不可能倒退,他放下手,“饿不饿?”
这话转得太突然,陈宁安愣了下,慢慢点了下头:“有一点。”
楚铮掏出一把果子给他:“先垫垫,一会儿带你去找吃的。”
陈宁安接过来,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嚼着,心里不禁恍惚。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揭过去了。
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用劳烦您,我自己带了吃的。”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荷包,没摸着。
楚铮道:“你那玩意儿外面糊了一层泥,我给洗了。”
说完,他招了招手,那个荷包落到了陈宁安腿上。
陈宁安吃完手里的果子,去翻荷包,看清里面的情况后,他不禁眼前一黑:“二少爷,您怎么洗的!”
楚铮道:“还能怎么洗,丢水里涮呗。”
陈宁安默默看了他一眼,抿着嘴没说话。
他在荷包里仔细翻看一遍,发现吃的全被水泡坏了,衣裳枕头褥子也全都湿了,里头底下积了一层水。
楚铮从他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不可置信地问道:“这玩意不会不防水吧?”
陈宁安看着荷包里的一片狼藉,既头疼又心疼:“这跟竹筒很像,外面随便洗都不碍事,但是封口不防水,它不能整个丢进水里。”
楚铮着实没想到他这个荷包这么娇气,他探头看了一眼荷包里的场景,一时哑口无言。
陈宁安晃了下他的手:“您能给我两刻钟的休息时间吗?我把里面的东西收拾出来。”
楚铮皱了下眉:“先去弄饭,一会儿我帮你收拾。”
陈宁安疑惑:“弄什么饭?”
楚铮拉着他的手,示意他起来:“走,出去。”
陈宁安看着自己身上的里衣,又去摸腿上干爽的亵裤,不由得愣住,回过神,他刻意忽略掉自己昏过去后的事情。
“二少爷,我得穿衣裳出门。”
直到现在,陈宁安才抽出心思,审视自己现在的情况,他打量四周。
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倾着身子朝床下看,就看到一双楚铮自己的鞋。
他又看着自己赤裸的脚,询问道:“二少爷,我的外袍和鞋袜呢?”
楚铮面无表情道:“脏,扔了。”
陈宁安心口一梗。
楚铮连打了两个响指,一件披风落在陈宁安身上,袜子和鞋搁在他脚边。
“赶紧穿上。”
陈宁安晃了一下自己被握住的右手。
楚铮道:“你就一只手穿,断开这一会儿,还要重新运转功法。”
陈宁安深吸了口气,又咽下了。
他扯着披风,单手系带子,不是很灵活,一只手不太好打结。
这时,楚铮朝他倾身:“你拽住左边这根带子,我给你系。”
陈宁安照做。
系袜子时,两人又如法炮制。
楚铮的靴子对陈宁安来说有点大,他很轻松地就穿上了。
收拾好后,楚铮拉着他往外走。
当走出洞府,视线开阔的一刹那,陈宁安不禁心生震撼。
他们立于绝顶之巅,远山如墨,脚下万壑纵横,云海翻涌如雪,长风浩荡卷起万顷云涛,如雪浪崩裂、银瀑倒悬。
仿佛一伸手便能抓住浮云、触碰日月。
暮色如熔金倾泻,群峰在夕照中淬出绯色的光,整片云海都浸在金红色的光晕里。
陈宁安满心惊叹地看着眼前的景色,一瞬间,他都忘了自己是谁。
他情不自禁地喃喃:“……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