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要开口,却被江宥临一个眼神制止。
奥利维亚仿佛没看到符域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她望着江宥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遗憾:“为我手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伤害到您本人的行为,我感到深深的抱歉。他们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奥利维亚的声音轻柔,但是却异常的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让江宥临想起了昨天开会时说的“瘴蚺”心狠手辣的相关传闻。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几分懊恼:“只是……我原本精心准备了一份薄礼,但在临行前才了解到,似乎不能直接在这里赠送给您。所以只能遗憾地等到下次您莅临纳维克斯星时,再亲手奉上了。”
江宥临不动声色,直视着奥利维亚深不见底的黑瞳:“奥利维亚女士,您今日专程莅临军部,恐怕并非仅仅是为了向我表达歉意吧。”
奥利维亚脸上的笑容似乎僵滞了一瞬,她轻轻叹了口气:“江宥临阁下,您果然是聪明人。”
“相信以联邦军部的效率,你们已经调查清楚,目前我们在纳维克斯星的所有产业都是完全合法合规,经得起最严格审查的。之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事件,”她斟酌着用词,“纯粹是由于组织内部尚存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才让某些蛀虫有机可乘,造成了误会。”
这是在彻底划清界限,将那批落网的人定性为“弃子”了?
奥利维亚继续道:“实不相瞒,我们组织内部的整合与肃清尚未结束。派系林立一直是我这个现任理事长最为头疼的问题……总之,作为纳维克斯星合法企业的代表,我们未来的发展离不开联邦军方的理解和支持。”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隐隐透着寻求联邦合作甚至是庇护的意味。
会谈结束得很快。
符域看向江宥临:“老大,她这到底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想麻痹我们?”
“老大。老大?”符域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刚才于副队召集了整个一队,就等着我们谈完过去开会呢。”
向导站起身,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开会?讨论什么?讨论一位合法企业理事长的拜访?
“符域,你觉得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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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文书工作,比江宥临预想的还要枯燥繁琐。这让向导感觉嗜睡的症状有些愈发严重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了奥利维亚,江宥临的心情并没有很大的波澜,甚至她的话也不过七分假三分真。
听说她离开军部后,立刻又被传唤到了联邦最高法院接受问询,但那已经是其他部门需要头疼的事情了。在缺乏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联邦高层显然也无意立刻对这位表面身份光鲜的“合法企业理事长”采取强制措施。
至于她此次现身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不得而知。
处理了一些之前堆积的工作,江宥临小小地加了个班,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推开家门,玄关和楼梯间亮着暖黄色的灯,是叶止渊特意留的。然而,偌大的别墅里一片寂静,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宥临打开私人终端才看到哨兵的留言。
江宥临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叶止渊现在名义上应该还在接受公会的外派任务期间,怎么还会有额外的应酬?而且,以他对叶止渊的了解,这个哨兵的人际关系堪称贫瘠,除了必要的任务合作,几乎没什么私人社交。
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内向自闭的性格,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孤家寡人的模样?还是说……他其实也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朋友圈子?
带着疑虑,江宥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果然又被哨兵塞得满满当当。上层是各类蔬果和密封好的半成品食材,下层则冷藏着他喜欢的几种口味的花茶和鲜榨果汁。
做饭那是不可能的,江首席的人生信条里绝对不包括“洗手作羹汤”这一项。他熟练地取出一罐花茶,清雅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稍微驱散了身体的疲惫。
然后,他坦然地点开了外卖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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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止渊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这稍微让江宥临有些不满,毕竟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去伺候一个酒鬼。
好在叶止渊的酒品还不错,虽然眼神略显迷离,脸上红得不行,还是自食其力地洗了个澡,至少把身上的酒气给洗干净了。
“我没事……我就是喝酒会比较上脸。”叶止渊靠在沙发上,努力闭了闭眼,“喝的是哨兵特供的特调……”
“什么应酬还需要喝酒?我以为这种糟粕的酒桌文化早在上个世纪就绝迹了。”
江宥临正坐在沙发上刷终端,距离叶止渊还有一个抱枕的身位,沐浴露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江宥临的鼻腔,还夹带着哨兵外溢的信息素的香橙气味。
原来喝醉了也会控制不住信息素,江宥临暗想。
“什么应酬啊……”叶止渊低低地笑了,“是我妈。”
江宥临翻页的手一顿,眼前不由得闪过那个低落着说着“她不要我了”的小孩。
看来当时只是有一些误会。
“我妈她……”叶止渊的语气带着点无奈的抱怨,“是个老酒鬼……特别爱拉着人喝酒,还总嫌我喝得不够痛快……”他哼哼了几声,表达着不满,身体却又往江宥临那边挪了挪。
随后,哨兵毫无预兆地一个转身,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正端坐着的江宥临。他把滚烫的脸颊埋在江宥临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拂过向导敏感的皮肤。
“不过……”叶止渊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窝传来,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得意,“我把我们的结婚证……给她看了,她才相信……我是真的结婚了。”他抬起头,下巴搁在江宥临的肩膀上,深灰色的眼睛努力聚焦,看着江宥临近在咫尺的侧脸轮廓,语气充满了炫耀,“我跟她说,我看人的眼光比她好多了。”
江宥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幼稚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微微偏头,垂眸看向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大型挂件:“所以?”
叶止渊没有回答。他只是仰着头,深深地凝视着江宥临。灯光下,向导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银灰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淡色的唇瓣微微抿着。这个仰视的角度,与他记忆深处某个迷乱的夜晚缓缓重叠……
好想……亲吻他。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驱使着他缓缓凑近。
江宥临清晰地看到叶止渊眼中骤然加深的渴望。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深灰色的眼眸越来越近,里面翻涌着他熟悉又陌生的情潮。直到带着酒气的、微凉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贴上了他的。
很轻的一个吻。
清冽的百合花香、花茶的甘醇,还有独属于向导的向导素的甜味交织在一起,被这个带着酒气的吻搅动、融合。叶止渊迷迷糊糊地想着,沉溺在这令人心安又悸动的气息里。
混乱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响起今天下午母亲洞穿人心的眼眸和那句问话。
“我的止渊,告诉我……你爱你的向导吗?”
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心脏失控的鼓噪,灵魂深处的战栗,都在向他昭示着最真实的答案。
——他愿意做他最忠实的信徒,将灵魂与忠诚,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名义上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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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恋爱脑真的会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