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渝和盛之岚在圣所时期对他关照有加，他这次重伤回到首都星，两位教授都在第一时间发来了关怀备至的问候。于情于理，作为晚辈, 他都该登门探望一下两位许久未见的长辈。
而这个日子在江宥临还在医院那天就定了下来, 没想到正好是叶止渊的生日这天。
刚才在军部收到的信息，其实是秦叙怀发来的。他换了新的终端号, 江宥临还没来得及给他设置免打扰。
自从在阿斯塔星同居时开始，叶止渊就从不在他明确的工作时间内主动发送信息, 所有的留言、叮嘱，都只在他上班前或午休的间隙出现。
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两人作为伴侣之间日常又带着些亲昵的联系, 又同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江宥临意外地并不反感。
想到叶止渊，江宥临盘踞在心头的那点莫名的烦躁总算消下去一些。
大概是基于叶止渊作为伴侣理所应当的表现, 江宥临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前几天意外达成的二级结合竟也带上了几分水到渠成的意味。
那根无形的精神链接，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比一级结合时更加紧密了起来。
虽然叶止渊身上明显还有很多他自己刻意隐藏的过往，当他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时，那种微妙的违和感便会悄然浮现。
江宥临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或许在内心深处，他已经把哨兵规划进了特殊的领域，便有了探究和等待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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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器平稳下降，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江宥临没想到时隔多日回到这个地方，自己的处境和心态都产生了极大的转变，颇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感。
只是内心的那股怀念之感刚涌上来一点，就被终端再次响起的信息提示音粗暴打断。
啧。
秦叙怀的消息在眼前自动弹出的光屏上显示：【收到你进来的物业提示了，我现在上楼接你。】
小区的停机坪一样处于顶楼的空间，所以人们日常用飞行器通勤时也都是从楼顶坐电梯下到自己所在的楼层。
江宥临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地关闭光屏。他刚踏出舱门，抬眼便看到了那个等候在通往电梯间入口处的身影。
大概是刚从白塔回来，秦叙怀的身上还穿着白塔统一的指挥官制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
可惜这幅本该养眼的画面，落在江宥临眼中，只余下浓浓的厌烦。
他最厌恶的便是秦叙怀身上如今挥之不去的、那种当惯了上位者后不自觉散发出的优越感。
说来讽刺，当年在圣所两人关系还融洽的时候，秦叙怀身上最吸引江宥临的，恰恰是那份因出身普通而带来的自卑与自谦。
十几年过去，两个人都阴差阳错地选择了与少年时的理想截然不同的道路，那份曾经真切的情谊也早已不再。
在江宥临的人生信条里，人际关系应该是自然而然且舒适的产物。一旦变质成为负担，就该毫不犹豫地丢弃。
要不是还顾及秦渝和盛之岚两位长辈的情面，江宥临绝对会不念旧情地把秦叙怀彻底拉进黑名单。
秦叙怀看见他，眼睛亮了亮，开口叫他：“宥临。”
江宥临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便径直越过他走向电梯间。秦叙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跟了进去，按下楼层键。
江宥临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烦躁。门还没进，他就已经想掉头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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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家常饭菜香气，瞬间勾起了江宥临深埋的记忆。
年幼时江父江母专注于科研工作，时常将他“寄存”在相熟的邻居家。而在众多邻居中，他最喜欢的就是秦渝做的饭。那种烟火气里带着长辈关爱的味道，是他童年里少有的暖色。
“小临来了，快进来！”秦渝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容和蔼。盛之岚则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江宥临，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秦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这让幼时的江宥临面对气场强大、不苟言笑的盛教授时，总会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秦叔叔，盛阿姨。”江宥临换上得体的微笑，将带来的礼物递给迎上来的秦渝。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秦渝嗔怪着接过，脸上却笑开了花，“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你盛阿姨特意叮嘱我多做几个你以前爱吃的菜。”
盛之岚也站起身，语气比记忆中温和了许多：“是啊，小临，好久不见，快坐。”
餐桌上的菜肴丰盛，久违的味道在舌尖弥漫，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江宥临甚至觉得，记忆中总是板着脸的盛之岚，眉宇间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在二人跟江宥临聊起近况的时候，秦叙怀都没有怎么开口。但是旁边毕竟坐了一个不太待见的人，江宥临吃着味道亲切的饭菜，却总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在刚开始的互相寒暄过后，餐桌上的话题也不自觉地被秦盛二人引向了他们最关心的话题。
关于江宥临的私人情感婚恋问题。
秦渝放下筷子，一脸慈爱地看着江宥临：“小临啊，今天怎么没把你家那位一起带过来？我和你盛阿姨都挺想见见的。”
江宥临刚送进嘴里的筷子微微一顿。
……他忘了。好像之前秦渝在终端上跟他通话的时候也提过一嘴，但是被他随口应下便抛在了脑后。
如果把叶止渊也带过来的话，他看到秦叙怀岂不是又得吃半天飞醋了？
虽然看叶止渊吃醋的样子确实有趣，但他并不太愿意让那个心思单纯又占有欲旺盛的哨兵，过多地介入自己这段并不愉快的“过去”中。
所以江宥临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他今晚还要加班。”
“哦？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秦渝关切地追问。
江宥临想了想道：“在公会打工。”
“精神力等级呢？跟你的匹配度怎么样？”
秦渝一步步地往深入了问，江宥临也一一回答。
“A级哨兵。匹配度……很高。”江宥临言简意赅，高匹配度，是哨向结合最稳固的基础。
沉默了半天的盛之岚突然开口：“原来之前你秦叔叔跟我说你要结婚了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只是在跟上面赌气。”
“婚姻对异能者而言，是关乎精神图景深度绑定、影响终身的大事。没有长辈在身边帮你好好把关，仔细考量对方的家世和品性，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她的语气带着不赞同，“小临，你一向理智，这次怎么……”
她的话让餐桌上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咳！”秦渝重重地咳嗽一声，打断了妻子的话，“小临怎么会用自己的人生大事来赌气？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到时候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们，我和你盛阿姨一定到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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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食不知味的饭终于结束。江宥临没有久留的打算，象征性地又坐了一会儿，便以“晚上还有其他安排”为由起身告辞。
“宥临，”秦叙怀几乎是立刻跟着站起来跟上去，“我送送你。”他像是还有话想说，试图创造独处的机会。
“秦上校。”
江宥临在玄关处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秦叙怀脸上，眼神里只剩下了疏离。
温冷的声线再也不复年少时的热切和熟络，这好像是江宥临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秦叙怀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还是不必了。哨向有别，以我现在的情感状态，我们还是适当避嫌比较好。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