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闻人语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温春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了。”
温春来把糖饴递过去。
闻人语接过,掰开塞进了祝弥嘴中。
温春来顺过去看床上躺着的人,眉眼鼻唇,无一不秀致得惊人,枕在乌黑柔软如缎的发丝上,当真是……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确切的形容来,只磨了磨牙想,和自家少城主真是太般配了!
“若是巳时之前醒不过来——”
“肯定能醒的!”温春来还没回过神,就下意识拔高了声音。
闻人语微微一滞,“小点声。”
听出来自家少城主略微的不满,温春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脑门。
“少夫人这一看就能醒过来,只是醒过来之后是什么光景,那就不知道了。”
闻人语又问,“离恨心什么时候才能起效?”
“没那么快,”温春来把空碗从闻人语手里拿过来,回答道,“服下离恨心后,极阴之水会被离恨心修补成完整的灵根,前后要历经九九八十一天,中途极阴之水不时会发作,较之从前,会更厉害些。”
“之后如何,就要看夫人的造化了。”
无论是修补成什么样的灵根,都比沦为炉鼎依靠修士精阳过活好得多。
至于这个过程有多难熬,谁也不得而知。
大殿里陷入了沉默。
没过一会儿,温春来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药汤里大抵还放了什么安神的草药,祝弥眉头舒缓开来,呼吸变得安稳有规律。
闻人语留了一丝神识注意着祝弥的动静,掏出法器和丹药开始修补自己元神上的裂缝。
不知是不是魔种能吸收灵力的原因,闻人语修补起元神的速度比以往受伤的疗愈快上许多,外头天蒙蒙亮时,他就已经结束了修补。
祝弥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揪着床上的红被,不安地颤着眼皮。
闻人语去够祝弥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
察觉到有温暖的热源,祝弥下意识抓了抓,把自己的手窝在闻人语掌心还不够,还要把闻人语的手拉进了被窝里。
闻人语还在发怔间,忽觉一片冰冷的柔软贴在他掌心,轻轻地蹭了一下。
祝弥疑似在这样的小动作里得到了满足,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喟叹,心满意足地把脸歪在他手里,没有再动弹了。
心口猛然一窒,闻人语下半张脸紧绷着,一动也不动地端倪着祝弥熟睡过去的侧脸。
片刻后。
闻人语十分坦荡地上了床。
把祝弥揽怀里的时候,闻人语脑海里浮现出模模糊糊的身影,而后他又把祝弥的手和腿放到自己身上取暖,确保祝弥不会再感到一丝的寒冷后,闻人语倏地顿了一息。
这样无意识的举动,他一定做过很多很多次,才会习惯成自然。
而睡着的祝弥极为自然地靠了过来,脸颊贴着他胸前毫无防备地睡着。
闻人语抱着祝弥的手臂一紧,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五味杂陈地闭上了眼睛。
*
脑子里灌满了水,并且睡着的时候他的脑袋一定被人当成皮球踢了。
不然怎么会疼成这样?头也疼,身上也疼。
祝弥昏昏沉沉地想,费力地睁开眼。
看到近在咫尺的脸,祝弥懵了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伸出手在自己腿上狠掐了一把,痛意直击天灵盖,疼得眼睛一热。
……不是做梦是真的。不是幻觉是真的。
先前的记忆一股脑涌了进来,祝弥猛地清醒过来,自己这是在闻人语的……老巢呢。
祝弥动了一下,把闻人语的手一点点从自己身上抬起来。
把闻人语的手抬起来后,意识到还把自己的脚从闻人语的腿中间抽出来,祝弥悔不当初,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放过去的?
祝弥屏着呼吸,过去了仿佛十年那么久,他才从闻人语的怀里出来。
好在闻人语没有被他弄醒。
祝弥蹑手蹑脚爬下床,察觉空气里的冷意,眼睛逡巡四周,没找到自己重金买的狐裘,咬了咬牙,胡乱拿了床边放着的红色衣裳披上,匆匆忙忙往门外跑。
他走得极快,望了一眼高得望不到头的殿门,分不出神震惊,就用力推开了门,吱呀一声,外头的天光透了进来。
祝弥被刺激得眯起眼睛,偏过头去。
适应了好一会儿,祝弥才缓过神来,抬脚跨了出去。
如影随形的虫子啃噬感消失了,除了有点冷有点若隐若现的疼,没有什么不适,祝弥庆信起来,正想加快脚步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少夫人!您醒了!”
认出这道声音的瞬间,祝弥神情僵滞,掩耳盗铃般想要快步走开。
他才往前两步,温春来的身影已经瞬移到了他面前。
险些要撞上去,祝弥紧急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干巴巴的,打了身招呼,“温叔。”
温春来睨了一眼他欲盖弥彰的神情、身上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和过分匆忙的脚步,立刻意识道了什么。
少夫人这是想走啊!
他就说,这么硬撑下去,少城主肯定会出问题的,少夫人都走到门口了,少城主竟然没醒!
温春来稳住心神,好声好气地问,“少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祝弥嘴角嗫嚅,说不出话来。
温春来摆明了就是不让他走,祝弥迟疑了一阵,“我想去……解手。”
温春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少夫人,这边走。”
温春来在门外守着他,简直寸步不离,祝弥苦恼起来,这还跑走个屁,还不如把闻人语骂一顿让他放自己走来得可靠。
祝弥在心里长吁短叹起来。
“少夫人,还没好么?是不是肾不好,老奴帮你看看……”
祝弥咬了咬牙,一鼓作气走了出去,“好了!”
“少夫人现在感觉如何,身上疼不疼,脑袋疼不疼饿不饿渴不渴,要不找个清净的地方先把把脉?”
祝弥抿着唇,“我还好,不是特别疼——”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个趔趄,险些扑到前面去。
温春来拎鸡崽子一样拎住他,“诶哟!少夫人!老奴这就送你回去躺着歇息一会儿!”
祝弥晕晕乎乎地拒绝,“不了吧,我自己能走……”
温春来的力道不容抗拒,祝弥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寝殿。
祝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推了进去,等他站稳回头,只看到温春来飞速消失在门缝里的脸。
砰地一下,又咔哒一声,殿门被上了锁。
祝弥:“……”
祝弥头疼地扶额,无奈转过身去,登时身形一顿。
更头疼的来了。
闻人语醒了。
“醒了怎么不叫我?”闻人语神态极为自然,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祝弥警惕地紧紧盯着他。
闻人语却不以为意,自顾自走到了他面前。
他伸出手,祝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后背贴在门板上,拍开他的手。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闻人语回他,说话间已经再一次身上摸到了他颈侧的衣领,似乎祝弥方才的抗拒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祝弥顺着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并不是那天的喜服,他肩上是一件男子的外衣。
只是和原先那件颜色相近,才让他误会了。
闻人语指尖从他衣领掠过,将他乱七八糟的衣领捋得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