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弥感觉气血冲上自己的额头,热得他耳朵都要烫熟了。
他躺在一片茫然里,长长地吐了两口气,才回过神来了。
……绝对、绝对不能在长明城待下去了!
祝弥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来,飞快给自己穿上了衣服,鬼鬼祟祟地从大门溜出去。
没有法阵,进入自如。
很好。
祝弥小跑了片刻,发现自己忘记带上包裹里,又紧急掉头冲了回去。
跑到一半才想起来,闻人语带着他回来的时候压根就没带上他的包裹,他的鸟现在不知所踪、不知死活呢!
没办法了,祝弥继续往外冲。
闻人语没设法阵,也没有人看着他不让走,不会有比这更好的跑路时机了!
祝弥越想,脚下越发健步如飞。
是的,虽然昨天他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但现在他哪里都不疼,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power!
祝弥吭哧吭哧地往外冲。
来的时候他睡着了,不知道长明殿有多大,这会儿顶着太阳狂奔,才知道意识到长明城简直大得离谱。
好在他只是有点热,并没有感到疲惫。
不知道走了多久,祝弥终于走出了弯弯绕绕的宫墙,看到了疑似翻过去就是自由的外墙。
不算是高,翻过去应该不算难事。祝弥把自己宽大的袖子捞起来,刚好墙边就有一块石头靠着墙。
祝弥脚踩了上去。
看着不远处好一顿折腾,终于把自己挂在了墙上的身影,在屋檐晒太阳的乔阴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他在干嘛?”
“要出去吧。”孔雀精随口回一句。
“不是有门可以走么?”
孔雀精思考了片刻,回答道,“那可能是想偷偷逃跑。”
乔阴嘴角一抽,“……可是那是给小布练习爬墙用的,就算从这里爬了出去,外面也还有五道墙呢!”
孔雀精:“……”
小布是刚学会化形的兔子精,人形不过是八九岁大,每天致力于研究遇到危险如何跑得更快。
乔阴站了起来,气沉丹田,朝着祝弥的方向,大喊了一声,“祝弥!你要去哪儿?!”
那道吭哧瘪肚的身影此时已经爬到了墙上,听到身后的呼唤,身形一顿,旋即惊慌失措一头栽了下去。
乔阴脸色一白,“……完了,他该不会摔出什么好歹来吧?”
孔雀精也是大开眼界,第一次看到连爬墙都不会的动物。
祝弥胆战心惊地闭上眼,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倒霉了一点?
过了片刻,祝弥睁开眼,眼前是一张獠牙鬼面。
……自己摔死了?
鬼脸太过眼熟,以至于祝弥一下又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脚踩着地,后背靠着墙,双手撑在膝盖上,平稳而安全,除了面前的鬼,此刻他没有任何的危险。
“你怎么来了?!”祝弥抬起头,不禁瞪大了眼睛。
“又是炉鼎又长成这样的,难怪他大费周章把你藏着掖着,”青岩眼中一闪而过一抹惊羡,随即冷呵了一声,一张无字画像唰地在祝弥面前展开了,“抓你来了!”
青岩伸手作势抓去他。
祝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一副任杀任剐的认命模样。
见祝弥没反应,青岩颇觉没趣儿地收回自己的手,把鬼脸换成了人脸。
“你来这里做什么?”祝弥神色讪讪地问。
“我老家,”青岩一脸冷漠,“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弥站直了,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墙头,没看到追上来的人才放心地转过身,“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我一睁眼我就在这里了。”
青岩:“……”
不用说他也能猜到。
青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又问,“今早的雷劫是什么情况?”
祝弥呆了一下,反问道,“今早真的打雷了?”
他还以为是梦呢……
青岩眼皮抑制不住地抽搐,“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祝弥回过神来。
青岩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傻人有傻福。”
“可能老天就是对傻子格外宽容吧。”
祝弥敢怒不敢言,“这福气给你……”
青岩打断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说完,青岩端倪了他一身的装扮,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薄衫法衣,银蓝色腰带松松垮垮地没系好,白面朱唇,明眸皓齿。
看起来好得很。
青岩一问就是这么要命的问题,祝弥反而有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无人能懂的音节。
青岩了然,“你要跑路啊?”
祝弥:“……”
不是,猜这么准呢。
“那你爬墙做什么?”青岩没好气地问,“外头还有五道墙,你要一一爬过去么?”
祝弥面色尴尬,“我以为这是最好一道。”
青岩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好半晌过去,青岩才缓了过来,语气认真了些,“你要出去,去哪里呢?”
祝弥瞄了他两眼,决定对自己的去向守口如瓶,上次就是说了太多,才被人半路截胡了。
青岩却对他的反应不意外,又不受其扰地继续,“你知道长明城怎么出去么?”
祝弥抿了抿唇,他还真不知道。
青岩不费什么功夫就看出来了,嗤笑了一声,“长明城在云天的背面,勉强也算是云天的一部分,但你想从长明城去往云天别的地方,必须要先穿过结界。”
“只有修士知道了特定的法诀才能穿过去,我把法诀告诉你,你能穿过去么?”
祝弥睫毛一颤,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神,他是真的不会……
青岩眼睛眯起来,“你知道外头有多少人在找你么?知道一个几百年难得一遇的炉鼎对修士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么?”
“你以为你能藏起来就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么?”
“你在天玄宗有那么多层掩护,连我都不曾知晓你炉鼎的身份,你也不过只有十年的好日子。我敢保证,只要你走出这里,立刻会有数不清的修士如狼似虎一样扑向你,要是有人足够强大能碾压其余对手,那还算你走了狗屎运。”
“怕就怕那些人在对方手里都讨不到好处,又不想放弃炉鼎的使用机会,到时候你就会——”
青岩语气莫测,说得越来越急、越来越轻,仿佛那些危险正在发生,祝弥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朝青岩看过去,看到他入毒蛇一样吐了吐信子,把没说完的那几个字吐了出来。
“天、下、共、鼎。”
祝弥顿时脸色煞白,嘴角嗫嚅了两下,“……”
“只是说说,就被吓到了?那也太不知好歹了。”青岩又说起风凉话来。
祝弥强撑着,“……”
青岩呵呵直笑,冷眼看着他,警告道,“回去考虑考虑清楚吧,别以为从这里走出去,你就能安全了。”
“可是,我不想待在这里……”
青岩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意味深长反问,“哪怕有性命之危,你也要走?”
青岩的提醒,像一盆冰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祝弥霎时冷静了不少,错开了眼神,神思不禁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