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好的诸多质问与指责,在这一瞬间全都消解融化。
空气变成吸饱水后绵密厚实的棉花,把他的胸口堵得严严实实,任何一丝话语把被绞杀其中。
……可能真的有点没出息。祝弥晕乎乎地想,他眼眶好热鼻子又好酸。
他头晕目眩的,开始看不清闻人语的脸,张开了嘴。
却是闻人语先开了口,“祝弥?”
祝弥糊糊涂涂地点了点头,好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回来了啊。”
闻人语没有接话。
祝弥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他脸上,下意识咽了一记口水,“你怎么……没去找我?你是不是有事在忙啊?”
闻人语顿了片刻,嗯了一声。
“那你忙完了吗?”
“暂时还没有。”
“……”
“你先回去吧。”
祝弥当即回过神来,“……?”
闻人语怪怪的,而这一句话几乎是让他惊醒,闻人语竟然这么说?!
好像他贸然找上门是一种错误,而闻人语似乎也真的不想见他一样。
祝弥说不清心里头的滋味,心烦意乱的,咬着牙问,“你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叫祝弥的凡人立即陷入了气愤和委屈里,质问他的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
闻人语撤回自己的目光,避开了他的眼神,“字面意思。”
“青岩说你……你其实不想见我,是吗?”
祝弥身形晃了一下,又凭某种前所未有的意志力让自己站稳了,等待闻人语的回答。
闻人语安静了片刻,“或许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但是我现在不记得……”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祝弥一刹那急得面红耳赤,无法抑制地拔高声调,“你说你不记得?!”
“……是。”
祝弥肺都要气炸了,闻人语居然说他不记得了?!
“一点都不记得?!”祝弥仍不可置信。
“是。”
……
祝弥无能为力,恼羞成怒,在原地空空茫茫地呆立着。
片刻后,他一怒之下,攥紧拳头像只小牛犊一样猛地冲了过去。
“我打死你!”
早知道他就练十年的铁头功了!把闻人语这个王八蛋给撞死!
闻人语一怔,轻巧地避开了。
没了目标的祝弥来不及刹住脚步,一头栽下去。
闻人语伸手,想把人给拉住,祝弥却任由自己摔下去,默默地躺着了。
闻人语怎么不死在外面?
“你刚刚说什么?”闻人语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呢喃,追问道。
祝弥沉沉地、长长地叹了好大一口气,无奈又绝望地说,“我会想办法给你治的。”
“……治不好呢?”
祝弥欲哭无泪,安详闭眼,回他,“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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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咯!!![摊手][摊手]
(今天踩点是因为朋友订婚俺去帮忙了,很晚才回来写,不是故意踩点…………[爆哭][爆哭])
第40章
最近见到良景生的次数也太多了一点。
祝弥瞄了两眼身侧的人, 有些郁闷,这样真的很影响自己想办法给闻人语治病。
良景生还在跟他说话,没有要走的意思。
“余舟,你最近换到学堂做工了?”
“是, 明天开始。”祝弥回, 一边想办法支开他。
“那以后见面的机会岂不是变少了?”
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什么借口,祝弥郁闷地撩起眼皮, 回他, “是吧。”
“那我日后去找你……”
“你怎么还不回……”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尴尬凝滞在脸上,祝弥神色讪讪收回眼。
“你有事要忙?那我不打扰你了。”良景生倒是没什么异样,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意,盯着他, “我先走了。”
这显得他越发刻薄了。
祝弥心有愧疚,巴巴地回,“……再见。”
良景生这才收回眼神, 施施然转身离去。
祝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暗自崩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脸来, 深吸了一口气。
走了也好。这样自己又可以偷偷去找医仙了。
想了一会儿,祝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要把那只半死不活的鸟捎上, 让医仙帮忙看看才行。
等到下一次方便, 让闻人语也看看, 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办法。
*
祝弥动作很快。
医仙见他来了,开门把他迎进来,“又是来看鸟吗?”
祝弥应了一声, 走进门,反手把门给带上。
医仙照例打开琉璃棺检查了一番,发现鸟并没有恶化的迹象。
但是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祝弥已经习惯,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
两人四目相对,陷入无声的沉默。
对着这张看了这么多年,却依旧常看常新的脸,医仙忍不住了,“你怎么还不走?”
祝弥嘴角控制不住地嗫嚅了两下,说不出话来了。
这就是,伤人者,人恒伤之吗?
祝弥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咬着牙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医仙眉毛一松,不无诧异,又带着一丝惊喜,“你终于闻到你身上的香气了?”
祝弥一愣,啊了一声,抽了抽鼻子,“……没有香味啊。”
医仙:“……”
“你有那种可以让人恢复记忆的神奇丹药吗?”
“恢复记忆?”医仙正了正脸色,“谁失忆了?”
祝弥遮遮掩掩,“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
“噢,失忆倒是常有的事情,有的人治得好有的人治不好,每个人的病情不同,能不能治好也要看病人自身的情况。”
医仙拿过桌上的纸和笔来,“你跟我说说他的症状,忘了多少,有没有相关的记忆残留,都忘了哪些人哪些事?”
“我朋友他就只忘了一个人,”祝弥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其他人他好像都还记得,唯独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他一点都不记得。”
“单单忘了一个人?听起来倒是少见的情况,”医仙在纸上写了几笔,“他忘记的那个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祝弥的目光从纸上的鬼画符里收回来,迟疑了片刻,回道:“夫夫……夫妻关系。”
医仙眯了眯眼睛,神情深不可测,手上记录病情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他,“说得详细些。”
祝弥被盯得心神一紧,坐直了,“他夫人是男的,他出门了好些年,再回来就不记得了。”
医仙猛地把笔撂到桌上,冷笑连连。
笑得祝弥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么?”
“人渣!别人都记得,唯独忘了自己的糟糠妻?!”医仙不平地发怒,“糊弄谁呢?!”
“我实话告诉你,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人真的得过这种病,但借口生病数典忘祖的事情可没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