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如此认真动人,让统倾倒。001的频道上一串电流闪过,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
电子音道:
【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卿长虞没有回复。他歪了歪头,复将青年的模样仔细瞧了瞧,果然没一处亲切的。
只是青年有着偏瘦的下颌,鼻子高挺但形状秀致,看起来不是西域魔修狂野的画风,倒像是东境人修的长相。
使得陌生中,又透着一些熟悉。
卿长虞又问001:
“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001大叫道:
【你还真想要他做炉鼎吗!?】
【你说了你不喜欢这款的π π!】
【你说了你不喜欢的!!!】
这都哪跟哪……
卿长虞被猛然炸开的声音震得有些头疼,轻车熟路地点了禁言。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既然记不起来,那就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
卿长虞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很快放过自己,着眼当下。
指了指库房的门,问裴肃道:
“这些狐狸的事,你能否告诉我?”
那群狐鬼还不死心地徘徊在门外,间或发出挠爪子的可怜声。
嘤嘤狐语跟念咒似的:
“老婆……”
“娘子……”
“我们的新娘子……”
“嘤嘤妻子啊……”
卿长虞听不懂,裴肃倒是听得分明,面沉如水,眉梢眼角现点点杀机。
难怪这群癞蛤蟆狐狸,会把卿长虞关在库房里,原来是将他当成了未婚的娘子。
门外的狐群忽觉一阵寒意,好像自己这残魂被阎王爷盯上,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似的。
未婚娘子……?真敢想啊。
裴肃的面色愈发阴沉。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个什么废物丑东西,竟然敢肖想……
卿长虞见裴肃那双原本冷漠的脸,现在如调色盘翻滚,还以为自己问到了什么魔族密辛。
转念一想,不对,魔族密辛哪有自己不知道的?
就听裴肃道:
“百色楚狐精通变化之道,五十年前被剥皮灭族。因法器庇护,魂魄久久不散。最近日渐活跃,常常以仙……以卿仙师之貌,诓骗修士。”
这些狐狸借用法器,将人族修士们迷晕后收集起来,是打算换取自己的皮。
那么显而易见,剥了它们皮的,是正派修士了。
五十年前……
又是五十年前。
正是自己身死之时。
卿长虞眯了眯眼,脑中闪过狐鬼的话:
「我们只知道,要用这张脸,来杀人。」
这群狐狸受人指使,究竟在五十年前用自己的脸做了些什么?
难怪当年一群人言之凿凿,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什么蠢事坏事都给他安上了。
卿长虞就是三头六臂日夜不停,也干不了那么多孬事。
他还以为那群人是信口雌黄,没成想,还真有误会在其中。
在卿长虞沉思之际,裴肃接着道: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敢奢想仙师……实在罪该万死!”
卿长虞自己都没关注到这诡异的点。
……或许是对他来说,得人爱慕实在是自然而然、无须在意之事。
裴肃咬牙道:
“它们怎配爱慕您…”
……
卿长虞抬手道:
“爱我无罪。”
又补充道,
“你不也…?”
他咂摸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好像有些自恋,却见对面脑回路清奇的魔修笑了。
这次笑得没有之前那么渗人,竟然有几分秀气清甜,宛如怀春少男:
“是,我倾慕卿仙师已久。”
他这一笑,羞涩的模样让卿长虞有些发麻。这头皮麻发的身体感觉很是少有,不禁直接问道:
“你说你认识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裴肃道:
“我说过的,我是仙师上一世养的炉鼎呀,”
他委屈道,
“仙师怎么就不信呢?”
因为只有一只眼能视物的缘故,他凑得离卿长虞近了些。
距离一近,就能闻见卿长虞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似兰如蜜,颠倒心神。
卿长虞也笑了。
偌大洞窟中,说出的话显得格外清晰:
“因为我不喜欢魔修。”
美人笑时总让人浮想翩翩,要等人回过味来,才能发现他话语间锋利冰冷的刺,轻飘飘杀人封喉。
气氛陡然凝固。
裴肃一愣,低头笑笑,散落的白色鬓发随之轻晃:
“仙师说话,还是这么伤人心。”
卿长虞摆摆手:
“谬赞,谬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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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这篇文很有表达欲,但是收藏涨得太慢了,不然我也想一直这样日更下去呜呜
第20章 后悔了吗
“你今后,就叫裴肃吧。”
孩童产生意识,通常在某个平常的时候。
裴肃从一个四处乱爬的狼崽子,到有灵智的孩童,就是在这一刹那。
他双目具盲,两只手胡乱抓着,抓到了散落的长发。
带着阳光的温软,还有芳草清香。
“我是卿长虞,你的……”
被他抓住长发的人思忖片刻,道,
“……算了。”
裴肃张嘴就是一声响亮的狼嚎。
对面沉默片刻,捏住了他的嘴巴。
砰一声,门被粗暴打开,一道冷淡的少年音传来:
“师兄,你怎么还留着这孽胎?”
卿长虞回的什么,记不清了。
只听那少年冷冷道:
“带回太清门?师兄,你会后悔的。”
裴肃的耳朵被捂住,那位坏脾气的师弟开门摔门都是一样的大声。
狼崽子天生皮实,他只感受到到卿长虞柔软的手心,抖了抖毛茸茸的狼耳。
卿长虞的手,带着一层薄薄的茧,修长、有力,总是能在裴肃胡乱摸索的时候,先一步将他从危险带离。
这双手带着他在蒙昧黑暗的世界里行走,构成裴肃最初的对「人」的认知。
裴肃无父无母,无所依靠。如果他后来长成了一棵树,那卿长虞就是他的根,是他一切认知、脾性的来源。
再之后的记忆,就有了画面。
因为裴肃有了一只天山青石做的眼睛。
那是卿长虞给他的十岁礼物。
他第一次见到阳光的颜色,看见自己的双手,身上白色的头发……还有,面前如玉雕般清丽的美人。
卿长虞一身白色华服,皮肤也极白,衬得长眉如墨,像数笔即成的留白画作。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能看见了吗?肃儿。”
裴肃弯弯眼笑了。
那只手抬起他的一缕头发,道:“白色。这是白色,是雪的颜色。”
裴肃抓住他的衣服:
“白色,白色……长虞,也是白色的。”
“啧,没大没小。”
裴肃听见卿长虞嘀嘀咕咕的,好像在跟空气争论什么。
然后,卿长虞把他拎起来左看右看,道:
“我怎么看,这也变不成变成白眼狼啊?”
裴肃抱住卿长虞的手臂:
“我会,好好报答,长虞!”
卿长虞叹道:
“哇,好感动。”
裴肃不知道父母是什么东西,他从小被狼群喂养长大,而后被卿长虞收养。
说出来的第一个词是长虞。脑子里一天天也只有卿长虞。
所以当太清门的小弟子们围着他,骂他是没爹没娘的畜生时,裴肃懵懂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没爹没娘,也确实是只狼。
他说:
“可是我有卿长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