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卿长虞一身红衣被血浸透,滴滴答答地沿着琉璃瓦下落,留下一道道蜿蜒的血痕。
藕白如玉的肌肤上是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卿长虞伸出胳膊来,利落地又划了道口,笑道:
“有人想要我的血,倒不如给你喝了。”
灵血佑长生,注定他此后的人生由卿长虞构成。
粘稠的血液、诡异的香气、湿热的温度,弥漫在暴雨来临前的午后。
定格成岁间玉对卿长虞最后的记忆。
【激活人物:岁间玉
好感值:100】
高楼风过,吹起卿长虞束发的红色缎带,几缕墨丝挣脱,轻柔地扫过他的锁骨。美人面一如当年,往日磋磨未妨碍他半分潇洒。
卿长虞侧身,露出拭雪剑上的人影,对岁间玉道:
“新捡个小孩,行个方便?”
施青厌适时上前问候岁间玉,而后微微靠近卿长虞,似乎有些不安。
岁间玉拢起垂落的外衫,冷笑道:
“你倒是又发了善心。”
九重楼门主,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他又怎么看不出来,这孩子是本该已死的施家公子,施青厌。
卿长虞啊卿长虞,怎么总爱找些麻烦人,做些麻烦事?
卿长虞摊了摊手,悠悠道:
“没办法,太善良。”
九重楼晓天下事,第九重里别有洞天,书架上放置着无数秘籍功法。任何一本放在外界,都是千金难求。
卿长虞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隔空摇摇一点,各种密不外传绝版藏书便从架上飞来,数十本齐整地堆叠在地上。
问施青厌:
“这些背下来,要多久?”
施青厌道:
“十月足以。”
卿长虞道:
“三月。”
岁间玉闻声侧目。
要说记性,世间唯一与岁间玉不分伯仲的,就是卿长虞。
三个月,卿长虞能将第九重所有的书籍经文全都几下来,分毫不差。
比岁间玉更强的是,卿长虞的修炼天分高到发指。凡是背下的功法,不多时便真正参悟,学以致用了。
有时候,他过分的天赋会让人产生惶恐。好像一只羽翼溢彩、凤尾流光的飞鸟,生得漂亮只是为了让世人纷纷注意到它,却没有一人可以独占这份光彩。
卿长虞不容置疑道:
“三月后开始正式修炼,三年后,有报仇之机。”
仇就要利落地还,什么十年不晚都是窝囊废。
施青厌自觉羞愧,低头道:
“是。晚辈会做到的。”
岁间玉这处位置隐蔽,生活待遇好,还有一堆密而不传的经文图谱,简直是完美的气运之子托儿所。
摇铃声响起,九重楼门人已收拾房间,带着施青厌与数十本书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了二人。
茶叶在茗中舒展,茶香顺着水雾在空气中弥漫,和卿长虞身上的香气混合,让人心神俱宁。
卿长虞微微垂首,吹动茶叶。此时微风正好,好像五十年撕心裂肺都是一场梦。
岁间玉有万语千言哽在喉头,最终只闲聊道:
“还是红衣适合你。”
卿长虞穿艳丽张扬的衣服正合适,现在这件素衣放在他的身上,倒看起来十足正经,让人有高不可攀之感,很有从前仙尊时的气质。
卿长虞原本眯着眼,任窗外细风吹拂,闻言摊出手来。
示意要是爱看,就给自己拿一件来。
岁间玉对他这副大不要脸的模样颇为熟悉,直到这时,才有此人真的回来了的实感。
卿长虞就这样,顺杆爬,心情好的时候爱捉弄人。
“你从前的法衣可不在我这里。”
卿长虞啧了一声:
“小气。”
岁间玉笑了一声,连带着眉梢眼角的病气都消散不少:
“那件赤色织金云饕衣不在,另有旁的法衣备着,也免得你被易忘尘认出来捉了去。”
卿长虞点点头,问道:
“……谁来着?”
岁间玉一愣,随后竟是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枉自他追着你为难了那么些年,又费心费力找了那么些人来逼你去死,到头来你连他名姓都不记得——实在好笑。”
话到最后,心里又冒出来些感同身受的酸。
卿长虞这人,还真是是谁也不在乎。
在岁间玉的话语中,卿长虞知道了,这易忘尘乃当世第一,修无情道,嫉恶如仇。
他按了按剑,倒是很想去切磋一二。
系统音立刻响起:
【警告:当世第一应由气运之子施青厌击败,宿主不可干涉】
啧。
卿长虞撇了撇嘴,没劲。
他将茶盏放下,青瓷落桌咔哒一声响,显然对品茗没什么耐心:
“替我看着施青厌,我之后再来取。”
俨然将九重楼当成了寄存处。
“你放心,少不了他一根头发。”
卿长虞闻言,善解人意道:
“其实,要背书么,少点头发也很正常。”
岁间玉被他噎了噎,心中难言的酸涩竟消散了不少,气笑道:
“谁要同你打趣?你又要去折腾什么?”
卿长虞弹了弹拭雪剑身,也笑了:
“当然是给人找把好剑,砍人才更利落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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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剑名伏风
无垠剑冢,名器埋身之地,是全修真界的武器库。
无数法宝半埋于地中,器灵呼啸争鸣,只待有缘人。
近年来,此处逐渐被九大宗门把持,非九大宗门修士不得入。
太清门弟子陈小根,此时正叼着狗尾草,百无聊赖地等待师父探路回来。
他身着褐色短打,头发因练功疏忽砍去了大半,潦草地在头顶扎了个丸子。
剑冢中阵法万千,对他这种刚刚筑基的菜鸟来说可谓危机四伏。只能等师父将前路摸清,才好启程。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陈小根不由得起身,疏通筋骨。
余光瞥见似乎有人影,步履轻浅,近乎无声,像极了师门独有的掠影步法,还以为是师父回来了,不由叫道:
“在这哩!”
错落的乱石堆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个身量修长的年轻修士。
那人身穿藏蓝色法衣,墨发低低束着,随动作隐约露出衣袍下暗红色的内衬,露出来的皮肤冷白一片,仿佛从中透出香气来。
再怎样看,也和陈小根那老头师父搭不上边。
对上那人的脸,不知是气恼还是羞了,陈小根的脸陡然红了起来:
“你…你是哪来的嫩葱?”
嫩葱兄被他吼得看过来,却没有搭理陈小根,径直朝另一侧走去,看起来轻车熟路。
陈小根拦住他,道:
“看你不像是九大宗门里的人,怕是混进来的吧?不怕发现了被关进地牢里去?”
又道:
“实话跟你说,我是太清门的第四十三代亲传弟子陈小根!这里可是九大宗的地方,我劝你乖乖从了我,否则……”陈小根摸着下巴笑的时候,头顶稻草似的头发跟着颤悠悠。
此言大有效用,那美人果真停住了脚步。
陈小根继续道:
“你知道易忘尘是我谁吗?你又知——”他压低声音,“卿长虞是我谁吗?”
美人很配合,侧耳道:
“谁?”
陈小根被他微微倾来的动作激得脑袋发晕,如同倒豆子般道:
“当世第一的易仙师是我的太师叔祖,你若是跟了我,我还能保住你性命!”
罢了又压低声音,暗含恐吓道,
“而卿长虞,此人正是我的太师祖——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畏惧吧!颤抖吧!”
然后他看见,那美人缓缓闭上双眼,似乎真的怕了。只是不知为何,自己有点心里发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