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窈实在好奇,于是虚虚睁开了双眼,想要偷偷一觑。
正正对上一双弧度漂亮的眼睛。
眸中神韵如秋水,似柔还清。他的眼神冷淡,眼尾却多情,像一篇难解的词。
原来对面也在看他。宋玉窈的心无端漏了一拍。
从没见过他,这世上还有长得这么……
一个男人,又不是他们合欢宫的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这陌生美人长着一张无可挑剔的玉面清容。
嘴角弧度略微向下,可唇珠生得极漂亮,减淡了薄唇的冷意:
“你醒了?”
这是张含情却冷的面孔,仅仅一瞥,就让人移不开眼。
独属于合欢宫的基因发作,宋玉窈的眼不自觉睁大了,嘴也呆愣愣张着,半晌才回神。
“奴名唤玉窈,方才坠落树下,多谢仙师了。”
卿长虞淡淡道: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宋玉窈突然凑近,身上扑鼻暖香随之袭来,明明应当是轻柔暧昧的香气,却因为气味浓郁,而显出一阵侵略意。
卿长虞问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宋玉窈盯着他这张脸又呆傻了一会,随后展露出一截手腕,道:“仙师的手,抓得奴好痛……”
卿长虞看她这样,只觉一阵熟悉感涌来。
好像几天前,自己也这么恶心易忘尘来着。
卿长虞摸了摸鼻子,发觉了自己当时究竟有多刻意。
不过,当时至少他的手腕是真伤了的,眼前这位合欢宫小朋友手上哪里见得了一点伤?未免太牵强了些!
宋玉窈补道:“还有脖子,也好痛好痛。”
卿长虞歪头一看,这里倒是真青紫了一片,正掩在她低眉颔首的动作里。
他取出药膏来,对宋玉窈道:
“当时情急,还请见谅。”
宋玉窈收了药膏,眼却一直痴痴地看着他:“奴哪会在意这些,仙师和我双修吧?”
卿长虞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这两句话有任何的关联吗?是怎么一下跳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他现在一听这两个字就头疼,拒绝道:
“不可。”
“不可?”宋玉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柳眉倒竖,“有什么不可!”
话音一转,暗示意味十足:“奴家好处可多着呢,仙师不想尝尝?”
卿长虞后退一步,看着他道:
“在下并非断袖,少宫主自重。”
宋玉窈挑了挑眉,随着发髻散落的长发披散在他脸侧,眉眼鼻唇在烛火映照下分外昳丽,鼻侧铺散开一片英挺的阴影。
声音低沉磁性,和身上精致粉嫩的衣裙格外不符:
“仙师是如何认出的?”
……
你们合欢宫几百年都是这么个德行,还要他上几次当?
卿长虞将吐槽压在心底,道:
“只是与你们宫主是朋友,能分得清罢了。”
这倒也是实话。
被认出真实面貌,宋玉窈也不装了,起身之时缩骨骤还,身量比先前高大了一倍,竟比卿长虞要高出一个头。
卿长虞移开视线,缓缓闭上眼。
合欢宫果然还是这样。
宋玉窈道:“其实,练好牧牝之术也能化作女儿身。仙师若实在接受不了男子身,再等二十载,我也能做女子。”
合欢宫有个秘法,名叫牧牝之术,习之可阴阳转换。
“哥哥!”施青厌的声音在洞口响起,“你们……”
宋玉窈咬了咬牙,可真是流年不利,今儿一开口老是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打断。
青年面色苍白,惶然无措,卿长虞连忙将人拉进来。
“你不是有事要做么?”卿长虞问道。
施青厌一身锦袍滴滴答答淌水,狼狈至极,看着卿长虞的脸道:“我若不来,哥哥是否就要被此人蒙骗了?”
宋玉窈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施青厌急切道:
“此人乃远近闻名恶人一个,最喜骗取修士修为,抛弃者不下百数,哥哥莫要被他骗了!”
卿长虞先把干燥的毛巾给他蒙了一头:
“擦擦。”
施青厌暂时不说话了,洞内一时清静,宋玉窈却又来添火了。
“从前那些人不过为练功所用,我对仙师实乃真情实意,天地可鉴!”
施青厌当即冷笑道:“合欢宫人花言巧语,你当自己有几分信用?”
施青厌在外说话向来有分寸,知进退,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不给人留情面。
卿长虞叹了口气,头疼,他要怎么解释,这宋玉窈实际上该倾慕于施青厌呢?
施青厌又凑近对他道:“哥哥,这个我能拿走吗?”
他指的是卿长虞刚才随手给他的毛巾。
卿长虞点点头,没放在心上。
火光噼啪,卿长虞丢了几块木头,让施青厌来暖暖。
虽说修士体质强悍,但再多的回温术法也没有明火实在。
他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施青厌也才明白卿长虞与宋玉窈只是偶遇。
于是立即换了副面孔,彬彬有礼,还拿了两丸仙品丹药来道歉。
“方才只是关心则乱,冒犯了少宫主,实在抱歉。”
“倒也无妨,只是听说施家主年少丧亲,怎不知还有个兄长?”
……
两个人你来我往,倒也没有真的吵起来。
在卿长虞看来,至少暂时是相安无事。
这样的场景也并不陌生,从前卿长虞的徒弟里也常有对上的,他一开始积极调和,结果不是这个说偏心,就是那个说委屈,也是后来发现,还不如不管。
等到他们像小学生一样说完了一轮,卿长虞才道:
“少宫主,你们宫主如今怎么样了?”
宋玉窈抛了抛手中的发饰,细密珠串发出一片窸窣响声。
“他啊?早闭关五十多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宋玉窈咯咯笑得开心,
“听说是练功失败了,现在丑得要死!”
这副没心肺的模样,配上明艳笑意,十足的蛇蝎美人。
卿长虞心下感慨,不成想世上还有和自己一样,在教育事业的失败之路上一路狂奔的人。
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施青厌替他问了出来:
“宋宫主是你堂哥,怎么听起来像是要盼着他死?”
宋玉窈道:
“他是我堂哥,又不是我爹妈。为了一个相好要死要活的,实在丢人,见了就烦,早点死了去陪他老相好不更好么?”
作为合欢宫人,宋玉窈天然就看不起那些在一条树上吊死的蠢人。
卿长虞似有所悟,多嘴问了一句:
“老相好?”
“就是那位啊,”宋玉窈随口道:
“那个卿长虞。”
……
卿长虞一愣,施青厌也朝他看过来,空气一时寂静。
不是,怎么还有他的事呢!?
宋玉窈意识到空气中氛围不对,目光在卿长虞脸上流连,讶异道:
“莫非仙师你……?”
难道面前这个人也喜欢卿长虞?不是吧!卿长虞究竟何许人也,怎么个个都欢喜他!
滴滴滴,他腰间五瓣粉花状的通讯符响起。
隐约能听见合欢宫弟子道:
“少宫主!……宫主让您快些回去呢!”
宋玉窈道了声“知道了”,便不耐烦地切断通讯。
转头兴致勃勃对卿长虞道:“仙师住所在何处?是哪门哪派的?我明日便来下聘!”
【滚呐!】001无能狂怒。
一旁施青厌的脸色沉得吓人,如果此时卿长虞不在,恐怕已经将这个口出狂言的浪荡子砍成臊子了。
宋玉窈道:“我们宗门的宝物回来了,那东西用来防身正是适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