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不禁只能闭嘴。
段暄光又看了戚求影一眼。
戚求影被他看得心中一软,下一刻却听段逸尘道:“……你随我出来。”
这就是要说悄悄话的意思,段暄光被留在原地,戚求影只能跟出去。
到了无人处,段逸尘终于开口了:“镇鬼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戚求影无意隐瞒,只将这一年来的异样一一告知,段逸尘沉默许久,还是道:“镇鬼渊就在中原与苗疆的交界之处,如果鬼族和妖族再度反扑,两境必然唇亡齿寒。”
聊起公事,他便少了许多私心:“我会让同心带上天倾令和你一起前往镇鬼渊,届时如有必要,苗疆会到镇鬼渊支援,不过这只是我们自保的手段,并非同意两境交好的信号。”
仙门之中,只有陆道元清楚当年苗疆与中原交恶的真正原因,但段逸尘对事不对人,也不喜欢在别人身后妄议是非,戚求影是沧浪宫五圣之一,有什么真相也轮不到他来言明。
如果戚求影最后偏向师门,他也相信段暄光能拎清。
此举已然仁至义尽,戚求影也不能指摘半个字,只诚心道谢:“多谢前辈。”
段逸尘没说什么,只转头交代巫同心去取天倾令,后者很快领命而去,顺道收拾行囊。
段暄光没想到巫同心都能去,自己却不能,段逸尘不他,戚求影不要他,巫不禁也不求情,他心中又气又急,只能眼巴巴看着戚求影,谁知后者触及他的目光就不动声色地挪开。
最后他干脆道:“不去就不去!我留在苗疆养十个男宠,谁也管不着!”说完这句,就带着五只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戚求影下意识想追上去,最后却生生停住,段暄光惯会撒娇,他怕自己心一软就答应带上对方,只能克制。
谁知直到夕阳西下,巫同心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戚求影仍是没看见段暄光的影子。
果然是生气了。
他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升起另一种担忧,巫同心看他频频往后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担心,他现在装可怜,明天就偷偷跑出来了,我还不知道他吗?”
段逸尘也道:“……我去看看他。”
巫不禁早不知去了哪儿,反正今晚是注定等不到段暄光送别了,他又心存一丝侥幸又等两刻,最后终于道:“走罢。”
他私心并不想和段暄光分开,但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不能带人去镇鬼渊,他心事重重地出了洗星宫,谁知还未走几步,就看见一人五狼走在他们前面。
戚求影:“?”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却见人背着无晴剑,几只小弟油光水滑,手脚粗壮,连毛色都能一一对应。
好诡异。
段逸尘才勒令段暄光不准出门,为什么他的动作比戚求影还快?
那人慢吞吞在前面走着,像是故意等着他们去搭话似的,戚求影想也未想就跟了上去,巫同心却像是习以为常:“我说吧,他能安分一天就谢天谢地了。”
“段暄光?”戚求影一把抓住前面人的胳膊:“你在这里干什么?”
段暄光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好巧,你们怎么在这里?”
戚求影皱起眉:“我说过,我不会带你去镇鬼渊。”
段暄光顿了顿,很快就换上一副凶巴巴的面孔:“我又没求你带我去!你这个自作多情的人!”
他说完就挣开戚求影的手,头也不回地使唤小弟:“我们自己走!”
戚求影愣在原地,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巫同心。
巫同心耸耸肩,见怪不怪:“别看我,他能大摇大摆离开洗星宫,肯定是得到过君上和家主默许的。”
“家主肯定早就知道段暄光会跟去见鬼渊,所以才找个借口派我去看着。”
戚求影:“……”为什么苗疆人都这么不靠谱?
巫同心道:“其实我觉得吧,强扭的瓜不甜,段暄光是关不住的,人活在当下,与其为旧事胆战心惊,不如这次一并了结。”
戚求影第一次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还能这么用。
巫同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却像是看穿了什么:“你不想他跟去,是真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还是另有顾虑?”
戚求影默了默,慢慢抽出佩剑:“……我说不清。”他只是下意识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不想让段暄光跟去。
从苗疆到镇鬼渊最快也要两天两夜,段暄光说要自己一个人走,果然没在搭戚求影和巫同心,御剑时他就把五只小弟藏在装活物的法器里,飞累了就找地方休息,让小弟出来放风。
他在前领路,戚求影和巫同心就紧随时候,他们出发时已经日落,没过多久天就黑了,夜里御剑难以辨别方向,飞了两个时辰,眼见途经城镇,段暄光想也未想找了个客栈住下。
他一进门就是通身气派,被五只大狼簇拥着,一看便非富即贵,那老板眼尖,也不害怕狼,忙迎了上来:“狼爷来了,您要吃饭还是住店?”
段暄光大手一挥:“我要两间上房!”
他说话时戚求影和巫同心正好进门,前者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两间上房,他和段暄光一间,巫同心一间,既然还知道给他们订房间,那就是没那么生气。
他才想完,段暄光就领了房牌,把其中一块递给身边的小弟:“这间是你们的。”
戚求影:“……”
招待完狼爷,那老板又转到身后二人:“两位爷呢?吃饭还是住店?”
戚求影看着头也不回上楼,行云流水关门的人,半晌才道:“……两间上房。”
他们没多耽搁,天一亮就启程出发,戚求影和巫同心下楼时段暄光正带着五只小弟吃早点,戚求影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在了段暄光对面。
正在吃东西的人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把手里半个包子塞进小弟嘴里。
戚求影再蠢也看出段暄光不高兴,既然人已经出来了,他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主动示好道:“……生气了?”
段暄光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就错开目光:“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巫同心正吃得入神,见这两个人闹别扭,忍不住插嘴道:“那你认识我吗?”
段暄光:“眼熟。”
巫同心:“哪里眼熟?”
段暄光:“你有点像我一个娶媳妇失败了很多次的表哥。”
巫同心只觉无妄之灾:“……段暄光,我招你惹你了吗?”
段暄光把最后一个花卷吃完,得意洋洋道:“没有,但我就是这么坏的人。”
他说完这句就带着小弟们出门了,等戚求影和吃完跟上时,段暄光已经飞得很远了。
他们没再耽搁,从天亮飞到了天黑尽,越靠近镇鬼渊,周围人烟就越稀少,这回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客栈,只能在一处密林落地休息。
巫同心看了一眼四周的山势,还有地上被反复踩踏出的路径,提醒道:“此处荒山野岭,附近也没有城镇,山中却有人活动的痕迹,要么是山匪,要么是当年被君上打散藏匿进深山的七脉残部,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戚求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段暄光已经生了火,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发呆,小弟们挤在他身边睡觉。
巫同心已经见怪不怪,自顾自生了火,然而火堆刚亮起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鼓声,紧接着就是错落的脚步声。
巫同心反手熄灭火堆,藏进山石后,戚求影下意识看向段暄光,却见那边的火光已经灭了,原本懒懒发呆的人已经藏得无影无踪,像只无声无息的野狼。
远远地他们看见一簇簇火光,还有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十来个身体强壮,皮肤黝黑的苗疆人嘴里吆喝咒骂着,手里的鞭子挥出破空声,到了近处,他们才看清那些铁链拴住的是几道虚弱踉跄的人影。
巫同心猜得半点都没错,这附近确实有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