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戚求影应了一声,作势转身要回无上殿,段暄光不疑有他,踏上无晴剑,转瞬就消失在原地。
等察觉到另一人的气息越来越远,戚求影的脚步倏然停下。
他转身,静静看着段暄光消失的方向,心念一动,手中拂尘,背上长剑化作无物,一张深黑的斗篷将他从头到脚盖住,月光落下,在他下半张脸照出一片苍白的阴影,若非有人脱掉斗篷细看,断断不能猜出这个形如鬼魅的男人会是无上殿中的惊鸿君。
当初在沧浪宫重逢那一夜,他就曾在段暄光身上打下追踪印记,如今仍然奏效,只是段暄光全然不知,此时此刻他就算跑得比兔子还快,戚求影也能轻松寻到踪迹。
段暄光反应太过反常,他有必要前往一观。
他这么想着,身形也顿时化作烟雾,顷刻消失在山林之中。
他循着那不停移动的印记,很快就跟到沧浪宫下的城镇,没过多久,他就找到熟悉的人影。
此刻天刚刚暗,离宵禁时辰尚早,夜市街道人来人往,段暄光腰间佩着剑,脚步轻快,半点没察觉身后还跟着个人。
他一路走走停停,最后终于在某座灯火辉煌的朱红大楼面前站定,仰头看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确定是这里,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半晌,另一道人影也在楼前站定,戚求影默念这座热闹朱楼的名字:春梦楼。
还未进门,他就闻见一股萦萦暖香,似要把人迷得晕头转向,门外是两个穿红着绿,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嗔笑揽客,还有个穿着水粉色纱衣的少年在击鼓,那些锦衣华服的客人到了门口,就先赏一锭银子,即刻就被男男女女簇拥着进门。
门外二女见一人定定站在门外,似有踌躇,媚眼双双一对,扭着腰走过来,小扇掩面,轻笑出声:“这位郎君怎地踌躇不前了,可是第一次来呐?”
戚求影没否认,只“嗯”了声。
“怪不得……咱们这春梦楼,方圆百里您可找不出第二座了!里头把戏可多着呢,不管吃酒赌钱,听歌赏舞,吟诗作对,全都应有尽有!”
“今儿晚上您赶巧,碰上咱们的头牌绿袖姑娘献艺抚琴……人生苦短,就该及时行乐,到时候咱再叫两个姑娘伺候你,保准您舒坦顺心!”
戚求影听她二人你来我往,夸得天花乱坠,就算平日里再洁身自好,再不食人间烟火,此刻多少也能猜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青楼烟花之地。
段暄光居然敢背着自己来青楼。
对方口口声声说要找苗疆人算账,结果偷偷摸摸找到青楼来了。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您听我们姐妹说这么多,也不如亲自体验一番,要不要进去瞧瞧?”
戚求影听罢,心说怪不得段暄光不让自己跟来。他反手在那小厮手心落下一锭银子,语气却冷得跟冰似的。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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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戚同志表面:没事的没事的,想一个人出门也是正常的,我根本不担心好吗?
小戚同志背面:我在你身上安导航了,出门捉奸只需要三分钟好吗?
海藻:呼叫小段呼叫小段,你老公即将抵达战场!
小段同志:像戚求影这么正直的人根本不会跟踪我好吗?你们不要污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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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苗疆少相
“好嘞!您里边儿请!”那小厮收了银子, 招手唤了个姑娘过来带路,戚求影却道:“不必。”
他既这么说了,小厮自然会意, 摆手让那姑娘走远些, 自己为戚求影领路, 一路上到三楼:“西边的雅间已经被客人占了,还剩这边儿的位置最好,不如您挑一个?”
戚求影才进门,目光就在往来的人群中逡巡起来, 听小厮这么说, 一顿:“什么客人?”
小厮挠挠头:“这个小的也不清楚, 只听说是打西南来的, 和咱们楼主是旧相识。”
他说不清楚, 戚求影也不强求, 他不喝酒不听歌,只是来找段暄光的,坐哪里都无所谓, 正打算随便指一间,视线却盯上廊上的人影。
段暄光仍穿着那身显眼的鹅黄色, 身边还有两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引路, 三人一路说着话进了西边雅间,接着就再没出来。
他眉头慢慢皱起来。
挺着个肚子来烟花之地厮混, 还敢左右拥抱,他看段暄光是真要上天了。
他穿着斗篷,那小厮自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背后一阵飒飒冷风,吹得他后颈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戚求影沉默片刻,指了指段暄光隔壁那一间:“我要那间。”
小厮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个角落里的小间,视野不好,他心觉奇怪,但客人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只好领着戚求影过去:“客人稍待,茶水和吃食即刻就上。”
戚求影又往他手心放一锭银子:“什么都不必,不准来打扰我。”
“好好好……您自便您自便!”那小厮千恩万谢,捧着银子下楼,心说这客人实在古怪,哪儿有来了青楼不喝酒不点姑娘,只要了间房自己关在里头,不像来喝花酒的,倒像来捉奸的。
但捏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他“嘿嘿”一笑,满面红光地下楼了。
这春梦楼内部像座塔,正中是莲池,池上有一方白玉台,台下是乐师弹唱,台上赤足舞姬姿态曼妙,而雅间的布置居高临下,上面的人可以将白玉台尽收眼底,下面的人却看不清上头的人影。
戚求影关了门,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他运起灵力,很快那热闹非凡的舞乐声就越来越远,而隔壁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却传进耳中。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
段暄光循着先前留下的踪迹,一路追到春梦楼,一推开门,果然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他皱了皱眉:“你找我?”
那人一袭深紫,双耳上缀着对银环,面貌英俊,却难掩刻薄,一见段暄光,他“啪”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还知道是我找你。”
“要不是我亲自到沧浪宫找人,你是不是还要浪到天涯海角去?”
“苗疆与沧浪宫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为了你却要惹出这么些事端……”
他话音未完,身边那位青衣男子就打断他:“少相息怒,段小公子不过是贪玩些,好不容易才见面,你好好和他说就是。”
自从二十年前苗疆与沧浪宫反目之后,连同不少门派一起断了联系,这春梦楼表面上是风花雪月之地,背地里却干些暗杀夺宝,收钱捉奸的勾当,他们的楼主岑芳与如今的苗疆主人是旧相识,此次少相带着一众苗疆子弟来寻少主,一路上就是靠他打点。
岑芳一劝,那紫衣男子脸色终于缓了缓,他将段暄光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未见受伤,才道:“我这次来,是奉主上之命带你回苗疆。”
他话为完,段暄光就毫不犹豫拒绝:“我不要!”
“你不要?”紫衣男子瞬间炸了:“……你一言不合就消失了四个月,害得那么多人为你奔波,你还要胡闹多久?”
“你知不知道你爹找你都快找疯了?”
段暄光却一点不让步:“我要是回去……你们只会把我关起来!”
“如果不是你当年做那些蠢事,谁会把你关起来?”紫衣男子深吸一口气,道:“生死不是儿戏,你现在随我回苗疆。”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我不要!”一听要绑,段暄光却想到什么不好的记忆,他微一侧身,无晴剑应声出鞘,直直对着紫衣男子:“巫同心,小心我打你。”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岑芳眼皮子也跟着乱跳:“息怒,息怒……我这春梦楼不是比武之处,两位千万别坏了在下的生意啊……”
紫衣男子一愣,他盯着面前寒光泠泠的剑锋,却像是要气绝过去:“好…好……你居然想打我,段暄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