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换一种方式拯救这所监狱。
八监,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偏房窗户外透进来一缕月光,今夜有雪,整个天幕看上去昏暗极了,厚实的乌云搅在夜色里,无端让人觉得压抑。
两个小时之后,贺莲寒放下手中的书,滑进被窝里沉沉睡去。
等一睁眼,天就会亮。
十二月份第一天,孟涧出口武器案彻底落下帷幕,军事法庭的最长抗诉期只有15天,C星皇帝未提交新的证据或证人,案件至此结束。
蓝戎将天时地利拿的刚刚好,彭庭献重伤在身,即便二审时间充裕,他也有心无力。
这天,彭庭献易感期来临,被移送第七监区。
他的颈椎和皮肤都伤得非常严重,从八监到七监的整个路途,没人要求他下来走一步,全程被推着到达了单人监舍。
邻里不少犯人好奇地张望脑袋,彭庭献深感待遇特殊,谦笑着和大家挥了挥手。
他躺在病床上,眼神不经意间掠过一间监舍。
里面的人恰好看过来,嘴里的烟灰一抖,啪嗒掉在了膝盖上。
“哎哟,哎哟哟,”程阎像蛇吐信子似的,叫唤个不停:“烫死我了,妈的。”
彭庭献脸上的笑容凝固一瞬,眼睛也眯了眯,程阎从看到他之后便一直装作很忙的样子,被烫得无暇再顾及这边,自言自语转过身去。
狱警拍了拍他肩头:“别瞎张望。”
“这是我舍友,”彭庭献淡淡笑着说:“没想到这个月易感期和他撞上了。”
狱警嗤笑:“怎么,你要标记这老东西?”
“我饿疯了。”
彭庭献微笑。
他的监舍照旧被安排在二楼最角落,S级Alpha信息素浓度极高,通常会关在固定监舍,避免引起其他低等犯人不适。
彭庭献被三五个人合力挪到了床上,众人散去,有狱医进来给他换药。
一路上出了不少汗,他行动不便,纱布需要勤换。
宽衣解带的过程中,彭庭献抬头看了眼表,随口道:“医生,现在七监长官是哪位啊?”
“没有固定,轮岗制。”医生说。
“哦~”彭庭献若有所思:“每个监区的长官轮流监管吗?”
“不,这是警犬训导员的工作。”
狱医一边缠绕纱布,一边面无表情道:“七监现在加入了警犬排查,你们如果有信息素异常,都会被捕捉到。”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好好养伤,晚上还有一针抑制剂。”
他说完,拿起医药箱离去。
彭庭献目送他的背影,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回想起刚刚和程阎对视的那一眼。
老东西应该也没想到他还能出来。
肚子这时候发出咕噜一声叫,彭庭献饿了,些许艰难地抬起手,摇了摇床头的铃。
这是狱警特意为他安装的,具体哪个狱警不知道,总之对他这样半身不遂的人很方便。
没过多久,监舍的门再次打开,一位狱警进来送饭。
彭庭献捕捉到一股压迫感极强的信息素,还没分辨出气味,便习惯性勾起唇角笑盈盈道:“小裴——”
戛然而止,因为门边传来一声笑。
霍云偃双手环胸斜靠在门框上,啧啧:“你唤猫呢?”
彭庭献循声看过去,发现是他的脸,笑容当即降下来一点,但没全降,他眼里还是亮晶晶的:“怎么是你,这周你轮岗?”
“不啊,”霍云偃一耸肩:“这周是裴警官,下周是,下下周也是。”
戏谑味儿简直要冲到天上去,彭庭献难得抽了下嘴角。
“sare一直是我照顾,所以我兼任训导员,”霍云偃解释说:“很可惜,裴警官已经卸任这份工作很久了。”
简而言之,你这周见不到他了。
彭庭献脸上仅存的那丁点笑容终于淡下来,“哦”了一声,无所谓道:“那我现在饿了,你替他帮我打份饭吧。”
“凭什么。”
“凭他昨天叫我老公,”彭庭献就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笑道:“裴警官很配合,你有意见吗,小霍?”
第110章
老公?
霍云偃差点就把“等一下”三个字写脸上,他表情异常扭曲,隐隐透露出古怪,这个词带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听说沈娉婷喜欢贺莲寒。
这一个个的,太魔幻了。
他感到牙根酸,使劲碾了碾,什么都没说就铁青着脸转身走了。
彭庭献在身后提醒:“记得送一份饭,霍警官。”
监舍的门被重重关上,霍云偃的身影消失,彭庭献又悠哉躺回了床上去。
得益于抑制剂的原因,他能捕捉到左邻右舍飘散来的各种信息素,但反应并不强烈,尤其被裴周驭标记过后,一些低等阿猫阿狗的气味闻到鼻子里竟然有些臭。
又老又馊,是他一位舍友的味道。
那彭庭献笑着眯了眯眼,心中思索着什么,午饭时一位狱警进来送餐,他特意打量了彭庭献两眼,确认他没有哪里异常,这才沉默离去。
狱警刚走,隔壁的隔壁就传来一声哭嚎。
“哎哟,你给我换床被子吧!我睡的是真不舒服,警官,小警官,看在我刚做完手术的份上,你……”
这动静吸引了不少注意力,犯人们纷纷探出头来围观,彭庭献行动不便,只能听声。
“别他妈在这倚老卖老了,七监就这被子条件,你挑什么,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呢?”
送饭的狱警“砰”一声把饭盒子撂地上,语气极其难听:“没人伺候你!长褥疮怎么了?你隔壁那舍友都半身不遂了还老老实实躺床上没叫唤呢!”
莫名被带出来夸,彭庭献悠然挑起了眉。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警官,你看我后背,我后背都快烂没了。”
“滚——!”
程阎大抵是真的把衣服脱了用后背对准他,狱警爆发出一声怒喝,恶心到音量瞬间拔高三度。
七监的楼层是环绕型,楼对面的犯人们清楚看到了这一幕,也带出几道骂声。
外边的情况愈来愈复杂,嘈杂笼罩了整个二楼,彭庭献在床上听得心痒痒,他再一次抬起手,摇响了床头的铃铛。
不多时,霍云偃的脚步去而复返,今天果真是他轮岗,在他攀上二楼时,彭庭献捕捉到走廊静了一瞬间。
正破口大骂的狱警:“霍警官,霍警官,你来了。”
霍云偃未作回应,径直走到彭庭献这间来,他先是降下眼帘看了看地上动都没动的盒饭,接着眉峰一凛,磨着牙阴沉沉道:“你还有哪门子要求,一块说,说完整。”
彭庭献无端觉得好笑,哼哼了两声,说:“我想去看看我的舍友。”
“干什么?”
“他的后背不是烂了吗,我去关心一下他,”彭庭献抚平自己身上的被子,颇有些恋恋不舍:“如果需要的话,我非常愿意把自己的被子借给他呢。”
他温和地笑笑。
“……”霍云偃头一歪,十分无语,这话从彭庭献本人嘴里说出来谁听了不想笑。
他想了下,早晨彭庭献被移交过来时顺带备了一辆轮椅,用于后天的身体检查,但现在被锁在了一楼储物室。
是蓝戎特意吩咐的。
房间的监控也直接输送办公室。
思忖了半晌,霍云偃逐渐咂摸出一丝不对劲,他一声没吭,关上门掉头离去。
彭庭献在床上艰难地挣了挣头,他什么也看不到,丧失自主行动能力的感觉让他憋屈,霍云偃离开后没多久走廊便安静了下来,狱警和程阎的争执被叫停,围观众人也散去。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彭庭献简单垫了几口包子后便开始午睡,下午,黄昏时分,监舍外传出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第七监区的每一周都是受难现场,发热的犯人们大片大片聚集在一起,隔着墙体互相汲取邻边的信息素,霍云偃坐在二楼监视廊的一把椅子上,脚边趴着sare,表情和他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