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彻底严丝合缝,狱警们慌乱成团,蓝仪云没有任何表情地抡一圈手中长枪,外面只剩她一个人,但毫无惧色。
她盯着这帮旧部,命令:“来。”
话音落地,几十位精锐旧部一拥而上。
暮色将地上的血迹无限拉长,残阳覆盖了整座监狱,废墟之上,传来最后一片搏斗的声音。
蓝仪云污脏的血手握着长枪,战马在胯下悲鸣作响,旧部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她的性别,非生即死的战场,只有杀敌和信仰。
几十个英勇善战的旧部,块头坚硬无比,一波波涌上后终于将蓝仪云斩落马下,蓝仪云坠地时发出一声闷哼,这段时间频繁的战火让她麻痹了疼痛,她断了一只脚,但依然奋力抓住马缰,用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撑上去。
砰!一位旧部开枪,子弹射穿她肩头。
蓝仪云这次跌得比任何一次都要重。
旧部们面无表情涌上去,欲当场处决,一道声音插进来:“等下。”
众人循声回头,阻止的人是彭庭献。
他的视线一眨不眨盯着远处一条路,路面有卡车痕迹,一匹战马被留在分岔口,颤抖马尾,惊魂未定。
裴周驭站在人群之后,他注意到蓝仪云赤红的眼睛死死凝着他,但不理会,一挥手,示意部下们暂时听从彭庭献。
“蓝仪云。”
彭庭献不兜圈,直击要害:“接到自己想接的人了吗?”
蓝仪云胸膛起伏,不吭声。
“如果没猜错的话……”彭庭献拉长音,冲她一指卡车最后变道的雪山方向:“贺医生,去军事法庭了,对吗。”
蓝仪云呼吸一滞,她明显始料未及,刹那看过去。
彭庭献这才淡淡轻笑了下。
“不用担心。”
他半开玩笑道:“贺医生如果证据充足,说不定,保得下所有人。”
他别有深意的目光掠过她,和裴周驭对视一秒,拍拍他肩,示意:“走了。”
裴周驭抬眸冲部下们使了个眼色,他们从蓝仪云身边离开。
帕森门前的硝烟渐渐消散,霍云偃一瘸一拐走过来,极其愤恨地撞了下彭庭献。
彭庭献佯装惊讶,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你他妈的……”
霍云偃本想骂的更脏,但下意识瞥了眼裴周驭,他憋憋屈屈咽回去,嗫嚅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恨你。”
在七监,彭庭献怂恿他去往暖通机房,说这里可以暂时掩蔽一会。
然后他疯狗般冲上去拉气闸。
刚才在探照塔,分队士兵们正准备铤而走险,彭庭献直接放了燃烧弹。
整整两次,不给他任何预警。
“草,”霍云偃被士兵搀扶着走了一会儿,还是怨怼:“你有病吧。”
彭庭献这次是真没听清:“嗯?”
他刚才走了个神,伸手接住了天空飘下来的一张红屑,烟花燃尽的硫磺味钻入鼻尖,混着浅浅焦香,是劫后余生的味道。
他发觉裴周驭也朝他看过来。
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彭庭献忽然笑道:“没事了。”
左肩旁果然多了个人,裴周驭一声不吭凑过来,霍云偃在后面拉着旧部们吐槽。
sare不多时便又睡了过去,它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肚皮不断起伏。
裴周驭听到呼吸声便转头看它,在他回身这一瞬间,彭庭献从袖管里掏出张什么,快速撕碎,和手里的红纸屑搅在一起,扬出去。
被撕碎的图纸飞啊飞,乘着硝烟散尽的风,飘飘扬扬,吹回了探照塔。
塔身早已坍塌,废墟下压着两具尸体,作为最先冲进帕森监狱的人,沈荣琛如同绝大多数犯人一样,再也没有从这所监狱走出来。
蓝戎濒死前狠狠拉住了他。
幸存的狱警不过十位,他们正抱头痛哭,在无人察觉的一股气流中,图纸于风中降落,恰好飘在了蓝戎脸上。
在和程阎最后那场谈话中,彭庭献递出自己真正计划的图纸,七监被重点圈划,程阎却只是不屑一笑。
而大小图纸错开的那一幕,程阎未曾察觉的底部,正是这张缩小版的星际疆域图。
彭庭献第一次看见它,是在八监顶楼,蓝戎的办公室。
———以第八监区为核心,呈树状向周边星球伸出利爪。
———“新序于此诞生”。
一切不可告人的野心和美梦,如被撕碎的图纸般,可怜兮兮落在蓝戎的尸体上。
暮色降临的边际,军队们整齐有序地跟着,最前方传来交谈声。
彭庭献执着于抹去自己脸上的灰,心情看上去还算平静,只是笑着转头:“好巧,裴周驭,你也出来散步。”
“嗯。”
身旁男人一如既往稳定,声线低沉:“十一年了。”
霍云偃一个闪身插进来,警惕盯着彭庭献:“你又在琢磨什么?”
这次是真冤,彭庭献笑着叹气:“你想多了。”
霍云偃就像应激一样,脑海飞速:“你是不是故意让程阎把蓝戎叫到外面的?你怎么知道少将的军队会来?你想杀蓝戎?你肚子里的坏水到底空了没?”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聪明,小霍,我们……”
一个动作打断了彭庭献的话,裴周驭伸出一只臂膀,从身旁揽过他的肩,很轻易地就能拢住他整个肩头。
他把他拉进怀里,紧了紧。
“带我去参观你的庄园。”
“……”
三人声音渐渐被风送走,西暮的最后一缕阳光倾斜他们,将影子拉长,再拉长,延伸至宁静而美好的东方。
日落月升,光阴轮换,睁眼,便是全新的未来。
帕森监狱在最末一位士兵身后虚化成点,变成渺小而不值一提的废墟,地面之下,似乎传来哭声,百年来曾有成千上万的犯人试图冲破这里,但层层牢笼的顶端,是人心。
不过好像,这次哭声不大一样。
堆叠尸山旁长出鲜花,地底万千灵魂共同发出呐喊。
———走。
走到底。
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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