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夜话(10)

2025-11-25 评论

  这让我想起来这件事了,“阿娜日说他们不是这几天就会来的吗?”我说,“怎么都四五天了,还没见到人?”

  “大概是有了新的发现吧,”巴雅尔台说,“其实很正常的,他们本来来村子里,只说在这里落一晚脚。最后一下子呆了五个晚上,不是说其他地方有突破,可能还要继续呆下去。”

  “他们在村子里做什么?”我问,“这个村子里有他们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他们是研究牲畜的,说是上面派来调研,帮助增加农牧产量的,”巴雅尔台挠挠脑袋,“他们在调查羊的肠道菌群,经常就是去采集每家的羊粪。”

  这个竟然和我的老本行有些联系。我的专业动物医学其实就是兽医,毕业出来之后看宠物比较多。临近的相似专业动物科学则是和大型牲畜关联性较大,但两者也还是有一些共通之处的。

  所以我就问多了两句,比如说他们是怎么采样的,调查的目的是为了预防疾病还是调节动物饮食结构。巴雅尔台自己就听不太明白,更说不清楚,只说大概听他们讲过,应该是想从菌群看出这些羊健康状况如何。

  “你们这里的羊经常生病吗?”

  我问,羊经常生病的话,国家确实会下派一些教授或者是团队下来调查,科学指导牧民从事生产活动。

  “很少吧,其实跟其他牧场的差不多,”没想到巴雅尔台摇头,“说实话,我也觉得他们不太像是来考察的。”

  这激起了我的兴趣,“为什么?”

  “因为太帅了,”巴雅尔台斩钉截铁地说,“长得像明星一样,而且气质也不一样。我们这里来过科考队,他们的感觉就是很不同的。”

  我心说终于有一天帅都成了罪过了,但是我理解巴雅尔台的讲法。有些人确实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觉得他就不该干这个,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和他瞎扯着聊了半天,他要回家了我还有点恋恋不舍。巴雅尔台和我说我的车因为是和狼冲突的第一现场,所以没什么人敢碰,我的手机那些估计都在里面,他明天帮我再去看看。

  昨天他就说明天帮我去看看了,但是村民们不靠近那里,却在那拉了一圈好像是符咒一样的东西,生生把那里变成了车祸展览馆,还有人守着不让过去。

  这群人真的不想让我好过,我平时一般脾气很好的,这几天我生了至少三次气,之后要怎么样我都不敢想。

  “那你帮我看看吧,能拿得到就拿,”我说,“拿不到就算了。”

  才他妈的不算了呢,等我再好点我半夜钻进去偷出来。真是生生把良民逼成犯罪分子。

  在这里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我每天早上就坐在床上发呆,和随机来访的人聊天,然后躺回去睡觉。这两天我觉得身体好了一点,所以早上的时候也会出去走廊转转。这还是阿娜日和巴图保证我不会跑,跑也跑不了三米远换来的。

  这个卫生所只有一层,我的病房在门口左手边,病房就两间,我的那间是比较小的。另外的全科诊室在右手边,还有配药房、办公室都在右手边。

  我平时就顺着走廊来回走,走够了就回去躺着睡觉。看我的人坐在门口接近收费处的地方,每天我就走到受不了他盯着我的时候就撤。

  在巴雅尔台和我保证会去看车又过了两天左右的时间,我正在外面散步,突然之间有一批人冲进卫生所里,抬着担架,直接往我旁边的那个大病房去。

  担架上躺着的人满身都是血,很明显失去了意识,这阵仗给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那帮人进了病房里,几秒之后又一台担架,担架上的人也是鲜血淋漓,看得我眼睛发晕。

  我就这样站在走廊上,大白天的,那群人走了又来,一共抬了五个担架进来。大病房只有两张床,有三个人被放在了地上。

  有个长得很黑的汉子在找床,看见我站在走廊上,就过来问我是干嘛的。我说我住隔壁的,已经有一个人拉着我的病床出来,推到了隔壁。

  “我们借你的病床用用。”他说。

  “你们先用,你们先用。”我说。

  说完这两句话我就在外面站着看,反正床都没了,回房间也没啥意思。卫生所的大夫不在,他住附近,要有人来去叫才会过来。他们直接问药房拿了绷带酒精那些东西,自己去给病患消毒。

  我站的远,看得不太清楚。他们掀开担架上的被单的时候我隐约看见其中一个人似乎断了半截手臂。我还特别仔细看了好几次,他那节手臂确实没有了,他们里面有人正在拿绷带给他紧急处理。

  我听见有人在打电话,说这几个人不行了,要叫车马上送回去。电话那边应该是答应了,他回头又吩咐这些人赶紧包扎,等教授过来。

  教授?

  我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激灵。难道就是那支科考队的人?他们调查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我相信肯定不是羊粪造成的。

  我去医生办公室门口拉了一张椅子坐着。他们那边的人闹哄哄的,我也没有听见几句话。他们那边着急,我感觉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坐着别添乱就好了。

  坐了半天我突然发现门口今天看我的大爷不见了,我似乎是可以今天逃了。

  我做了一会心理建设,才决定继续坐稳自己屁股下的这张椅子。我这个样子,跑也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这里情况这么乱,我也不能趁人之危。

  我无所事事地在那呆了十多分钟,医生突然匆匆推开门跑了进来,看都没看我直接进了隔壁。在他之后,有两个人跟着一起快步进来了,这两个人都很高,至少一米八五以上,还有一个是金毛,半长发,后面扎了一个揪揪。

  虽然他们也很快地进了病房,但这种人的出现是没办法叫人轻易忘记的。我是巴图我也不信他们是科考队。无论是前面进来的人还是后面的,看上去比起科考人员更像是黑帮。

  这群人本身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和草原格格不入了,更别提他们身上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如此厉害的伤口,难道他们也是遇到了狼?

  冥冥中我觉得这和我草原遇险的事情有关系,我本来想上前打听打听,但是还是按耐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我知道总是好奇别人的事不是什么好习惯,最主要的是我本身也没有相对应匹配的能力去满足这种好奇心。

  我曾经想要查清楚自己听见的呼吸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花了很多精力下去,被人骗过,也弄到了一些神神鬼鬼的资料,但是最后我还是被逼疯了,这说明刨根问底不是好习惯,真正的好习惯是视而不见。

  那边阿娜日也来了,去帮忙处理伤口。我和阿娜日说了一声我没有地方住了,阿娜日说医生办公室有一张午休床,叫我把那张床拉到病房先躺着。

  我去把床拿到病房,今天大概有些累,没躺多久就睡着了。

  最近我的睡眠次数多但时间都不长,没有几个小时就醒了。醒来我看见阿娜日在旁边,我的病床已经推了回来,她在铺病床上的被单。

  “他们不需要了?”我说。

  “他们已经走了,”阿娜日明显有点疲劳,“一个多小时前就有车来拉他们,回去治病。”

  这个速度还真的够快,这更印证了我的猜测:他们绝对不止我见到的十几个人,估计是一个很大的团队。

  阿娜日看我发呆,顺便提了一句,“教授和周先生他们也来了,你看见他们了吗?”

  “周先生,是不是金色头发的?”

  她这样问,肯定两个人会和别人有些不同,不然我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他们来。阿娜日点点头说是,周先生是金色头发的,他旁边的那个就是教授。

  “他们走之前问了你的情况,”阿娜日说,“他们说他们应该帮的上忙,明天还会过来一趟,顺便找巴雅尔台的爸爸谈一谈。”

  我本来真的不想问的,但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看见他们伤势很严重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阿娜日看了我一眼,把枕头套套好拍了拍,“下河抓鱼,”她说,“遇到狗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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