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我是过关了。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情况下如果对方是老陈我绝不会放松警惕。在我心里老陈是那种中邪了还会有条不紊给我把脉确定我是不是真死了的人,这可能是因为我有点学历上的刻板印象。
源于这种想法,他退下了之后我就稍微放松了一些。周子末在那里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搞什么,我不敢睁开眼看,只能继续这么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继续拖我,我还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去干嘛了。
莫非是有其他事,他走掉了?
我就这么躺在通道里面,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刚刚我印象中是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响,周子末应该是有移动的。他变异了之后动作很轻,如果说是跑掉了,倒也说得通。
那他为什么跑了?
我隐约有了一点想法,难道他一定需要什么活着的东西才能达成他的目的?所有的背目人似乎都是这样,他们被困在了这里,就总想拖别人下水。
周子末不知道这种情况是活着还是死了,反正我知道,以我的能力,他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我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了,他只能自求多福。
到这我又想起老陈,想起他们俩现在都算是生死未卜,没想到就我一个倒霉鬼活到现在,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就这么又呆了一会,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我确定周子末应该是走了,这才睁开眼睛。
我一睁开眼就发现有点奇怪。
通道的天花板似乎下降了,灯光不太明显,我只觉得之前在头顶的部分似乎压了下来,整条通道矮了一多半。
然后我马上意识到了,那根本不是天花板。
周子末不知道在以什么样的姿势把自己固定在了我的正上方。他对着我的脸的地方,是他的后脑勺。
“哈哈,我就知道你醒着。”
他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点看破我小把戏的快乐。
我他妈的都快被吓得直接乱飞,这是他妈的什么恶趣味???干嘛用后脑勺盯着我??这他妈的是想干嘛啊??
我真他妈的是没招了,周子末直接落在了我身上,非常用力地压住了我的胸口。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撅过去。
他也不说话了,刚盯着我看的行为好像只是纯粹恶趣味,想把我戏弄得道心破碎,放弃挣扎为止。
我也确实在他继续拖我的时候有些动弹不得,但在他把我往前拉了一段的时候,我的身体又很明显地违背我疲劳至极的意志,开始挣扎着阻拦。
周子末一看我拖不动了,就又停了下来。不像是想要马上弄死我,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对于被拖下去的结果有个初步的预料。
总不能是变成莽古斯和他双宿双飞吧?那只可能是死得很惨,远超过现在的情况。
他故技重施,又上来摸我的脸。我也演不动了,眼睛一闭就是不动,无论死活,不能叫他轻易给我拉走。
他在我周围发出了一些声音,不知道是想试探,还是又准备直接给我吓得心脏骤停。
我想到网上有个梗说世界末日谁谁谁可别变成丧尸,这个梗很适合现在周子末的情况。他中邪了感觉都中得比苏合高级,动作敏捷且说话顺溜无比,感觉也残留了一些脑子,高低都比苏合上三个等级。
就在这个不知道在等什么的当口,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这其实也不算很奇怪,因为按照我现在的这个睡眠时间,没有马上猝死都多亏了大家马不停蹄地给我各种惊吓,刺激得我肾上腺素狂飙从而勉强支撑。
我已经想不起我上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总之肯定至少超过了四十八小时。
我很困,现在闭上眼睛,我感觉我要睡着了。
知道周子末肯定不会放弃弄死我反而成了一种安心,我想就这样睡过去算了,反正我面对的是几乎无解的难题,就跟高考的最后一道大题一样,有的时候人要学会放弃。
就这样,我闭着眼,慢慢放缓了呼吸。
下一秒,我感觉到了一种天旋地转的摇动。
我之前在马上陷入睡眠前都会感受到一种微微的晃动,这种晃动出现之后我很快就会睡着。这次我以为会是一样的,但这种摇晃非常剧烈,甚至让我有些想要呕吐。
我应该睁开眼的,只可惜我不想再看一遍周子末用后脑勺盯我的盛景。我强忍着这样的感受,就是闭着眼,希望这种感觉马上过去。
然后,我感觉到我所在地的前后左右有了一些特别微妙的变化,我的本能先对此有所反应,接下来才是我的意识。
我脚用了一点力气,往下够了够。
下面是地面,不是岩层土壁,是地面。
我由躺着,变成了站着。
是“接触”。
就那么一瞬间,我由表层的通道陷入了深层的接触,我掉进了另外一个地方。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那一刻我是真的不行了。人们都说最恐怖的就是未知,从这个故事开始到现在,我就没遇到过任何一个是已知的东西,实在是没招了。
周子末就算变成了这个鬼样还隐约能算我舒适区内,那条通道我半猜半蒙也终于搞清楚了其中的一点门道,但我对接触这件事情非常抵触且一窍不通。
这有点像一场非常真实的梦, 你可以感觉到这是一场梦,但它太过于真实,让你很难确信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我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性,这让我的脑子很乱,无法明确判断前方的危险情况。
就跟玩游戏一样,如果你能无限次复活,那你肯定乱冲乱撞,但如果你只有一条命,你就必须小心一些。
问题是现在我到底是有几条命?我真是分不清楚。
我深呼吸了几次,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睁开眼。和我想象中不同,面前没有什么牛鬼蛇神到处乱飘,只有一片白。
那就是一堵白墙,上面甚至什么都没有。
我还在疑惑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连手指都没办法弯曲一下,只能紧紧地贴着墙站着,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外,让人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更用力地去听。背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声音,但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空间,有空气的流动,并不是十分逼仄。
我离墙贴得太近,呼出的气流在我嘴唇的位置打个圈就被我重新吸进去,让人觉得有些难受,只能屏住呼吸。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我只能等着,等着什么东西扑上来把我喉咙咬断,或者等,直到什么都不发生。
大概过了几分钟吧,我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这种和受刑一样面壁思过的站姿导致的。在我确切地能总结出哪里难受之前,我听到背后有人按下某种老式按键的“咔哒”声。
我吓得一激灵,原来我背后一直都有人。
我开始冒出一堆紧张兮兮的想法,很想知道为什么对方还没有扑上来弄死我。但是我还是动不了,只能继续等待。
然后那个人说话了。
“一切都失败了。”
他说。
是日语,我还能听得明白。
“一切都失控了…我愧对天皇陛下,也愧对大家。”
他说了一整句话,我完全没有理解障碍。但是事情又变得很奇怪。我原来听得明白是觉得日语听起来和中文差不多,他说出来我就能立马理解他的意思,并且能说出每个词对应的中文含义。
现在不是这样,他说这句话,我所理解的就是他所表达的,并非是翻译,而是他背后的含义与情绪我都可以深切地体会到,跟所有的程序本质上都是0和1的结合一样,它们的底层逻辑就是一样的。
巴别塔,电光火石之间,我想到了这个故事。
在人类文明的伊始,所有的人都是像阿凡达一样理解对方的。我们都说着一样的语言,直到上天降下神谴。
我根本不应该去这样理解语言——除非我像上次正面遭遇黑山时一样,我大脑里属于语言的部分,已经连上了黑山的系统。
我操了,他妈的。
我真的想骂街,我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自己进入了不应该靠近的地方,我的脑子可能下一秒就会从耳朵里融化流出来,而现在我根本动都不能动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