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夜话(67)

2025-11-25 评论

  “现在可以确定了,”他说,“我被缠上了。”

  在他的鞋跟处有一双脚印,显然不是他的,因为那双脚与他脚跟对着脚跟。如果那是一个人的话,应当是与他背对背,紧贴着站在一起的。

  我突然明白了苏合的反应。之所以我和教授去看的时候,苏合都没有任何动作,我和教授转回来,苏合却会把头偏开。

  因为苏合的认知里,我们的眼睛应该也长在后脑,所以我和教授背对着他的时候,是在盯着他,他在回避我们的“眼神”。

  而苏合完全不受金毛转过头去或者背对着的影响,因为在苏合看来,金毛两面都是“背面”,没有后脑勺。

  金毛背后,有一个背对着他的人,一直贴在他的身后。

  这个“人”,我几乎可以肯定,它和苏合一样,是用后脑勺看东西的。

  但凡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的话我可以当场被吓死三次,但金毛整个人的肢体语言反倒是像放松下来了一样,又回到了平时的那种状态。

  “你不害怕吗?”

  我问,眼睛简直是不受控制的,向他身后空无一物的地方瞟。

  “你觉得什么时候更应该害怕,”他反问道,“是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还是对所有事情都毫无头绪的时候?”

  我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自然未知会比已知更让人恐惧,但现在的情况说是已知也算不得数,缠上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照样是一头雾水的,这种情况,知道反倒不如不知道。

  我都不敢靠近他了,我感觉金毛看我的眼神其实是在嘲笑我,“你也不用害怕,”他说,“既然我们三个都在一块,那个东西只缠上了我,那就说明它要不是能力不足,要不只有我吸引它,你们暂时都是安全的。”

  我看他这样,隐约感觉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脱离他和教授的掌控,“那现在怎么办,”我看着他弯腰,不紧不慢地把马蹄铁一个一个收起来,“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们要怎么解决?”

  “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金毛拍拍马蹄铁上的土,“不过昨晚看见苏合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这可能是一种现象。”

  随后他回去帐篷里,和教授说了几句话,就出来,说要带着我四周看看。

  我内心其实处于一种很矛盾的状态,现在两边都诡异得我无法理解了,感觉留在哪都是个死,要前几天我早就晕过去了。现在全靠金毛的态度缓解我的恐惧,他表现得毫不在乎,让我也隐约也没那么慌了。

  他让我跟着往外走,我们两个并排走在雾蒙蒙的草原上,能见度很低,我特别怕一转身他就不见了,所以跟得他特别紧,又不敢贴着他的后背,只好挨在他斜后方,几次差点踩到他的鞋跟。

  金毛看出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放缓了步子。

  在我们走着的时候,他告诉了我一些相关的事情,我才意识到这个事件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这种以背视物的现象,竟然不是他们新遇到的,而在古籍里都有过好几次记载。

  金毛他们在来之前肯定做好了一切准备,所有草原里曾经发生过的,或者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他们都烂熟于心。不过有些故事有可能是人们编出来的,真实性较低,有些则是依照现实事件口耳相传改编的,这些是需要着重关注的对象。

  他们其实有一定的判定标准,比如说这件事是否能找到两个到三个以上的同一时期史料,或者是相关的一些记载。在他们所找到的这些诡异事件之中,其中有几件曾反复出现过,理论上来说可信度会更强一些,“背目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个故事最多出现在一本蒙古某一时期的可汗传记里,记录得也很简单,说的是某个可汗攻下了某个部落,得到了许多战利品,其中有一个女人,可以用背后视物。

  记录到此为止,这个部落持续的时间也不长,很快就消失了,再也没有提到过那个背后视物的女人。

  然而在蒙元时期,元朝某本市井杂记中又提到了“背后视物”这件事。

  书中的这个故事叫“背目人”。讲的是某地有一个人突然可以看见在背后的东西。最开始别人拿一些小的器具给他辨别,他一一都能说出名字,接着别人把这些东西用黑布遮挡上,他仍旧能讲出黑布下的是什么。不过在他正面以黑布遮挡物品,他反而说不出底下是什么。

  他的背后仿佛长了一对能看透一切的古怪眼睛。

  众人以为这是奇事,但很快这件事就从“有趣”向“诡异”滑去:这个人背后的眼睛开始能看到越来越多、越来越远的东西。这个“背后”的含义甚至变成了虚指,他渐渐开始可以看到别人背着他,讨论他的事情的时候的样子。

  他背后的眼睛越来越强势的同时,他正面真正的眼睛则开始衰弱。他时常感到头痛不快,视物模糊,浑浑噩噩,但没有找到任何原因。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间行为变得像疯子一样,拼命去撕扯自己的头发,乡里人把他捆住,没过多久,还没有等来萨满医治,他就直接去世了。

  这只是一则简短的奇闻逸事,作者也没有再写详细。但金毛他们那边的人很擅长翻找这些故事之间的联系,他们以“背上有人或者眼睛”作为关键词来进行寻找,还真的在一本解放初期被记录下来的资料当中找到了这个现象出现的最早记载。

  那是一个传说故事。

  一个部族的男人走在茫茫草原上,他见到地上有一个地鼠的洞。

  这个男人听见地鼠的洞里有声音,就趴下和那个声音对话。声音声称自己是不小心陷落黄泉之地的“那拉奥铎公主”,需要男人帮她脱离这个险境,并许诺如果男人可以对她施以援手,那么男人想要的一切她都可以双手奉上。

  男人问需要怎么帮助他,公主说只需要低下头,聆听她的一句话,就可以帮她脱离这个境地。

  男人照做了,他的耳朵附在地鼠的洞旁边,公主对他说了一句话,他站起身,没有感觉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但当他继续把耳朵靠回去的时候,地鼠洞里已经再没有了声响。

  男人回到了部落,部落的萨满察觉到了他背回了不应该在现世的东西,恶魔会透过他侵扰部落,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男人的身上迅速长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斑,才过了半天就死去了。

  他们部落的人也一个接一个死掉,很快,这个部落就消失了。

  这三个故事其实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最终都以与背目人相关的周围的人全部死亡作为结束。不过最开始这件事并没有特别引起注意,因为有的时候并非每个事件都是某些诡异的东西导致的结果。

  之前教授和我解释过这种情况,他当时举了个例子,大概是欧洲某地,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脱发,外貌及身体机能迅速老化的现象,他们认为是遭到了当地曾经死去的女巫的诅咒,但其实是饮用水中掉入了一个实验性质的放射源导致的。

  也就是说,并非每次这种情况都会与灵异事件有关。他们这样想是因为有一种病的症状和他们描述的,背目人死去的时候的状态很像。

  “你听说过鼠疫吧?”

  金毛说。

  我当然听说过,鼠疫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烈性传染病,在历史上它曾经造成过数千万人的死亡,在十四世纪给欧洲造成巨大影响的大名鼎鼎的“黑死病”就是它。

  “鼠疫传染快,致死率高,”金毛道,“患鼠疫的人会出现皮下出血长黑斑的症状,其实和最后一个故事里的那种情况很像。”

  “并且,鼠疫还会引起谵妄和幻觉,”他继续说,“也有研究证明,如果身体比较好,鼠疫杆菌在体内繁殖没有那么快,最开始可能会只有轻微的幻听幻视,前面故事里的感染者没有马上死掉,倒是也说得通。”

  现在内蒙这边仍然会时不时有感染鼠疫的病例,一般而言由野鼠传播,来之前我们的导游还特地强调过不要乱摸野鼠,说明这种病到如今都并不罕见。

  就有谵妄症状、死亡迅速、皮肤出现黑斑的特点来看,传说中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感染的就是鼠疫。并且他早些时候接触过野鼠的洞穴,这个故事似乎比起诡异事件,更像是一起对于自然生物认知不足导致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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