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住自己的口鼻憋气,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尽量调整呼吸速度,几乎弓成了一只虾米。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我的意识完全断片了,非常短暂的一个瞬间,我感觉我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一个下午,风扇缓缓地转着,嗡嗡的白噪音在闷热中代表着一丝清凉。我躺在窄窄的小床上,腿缠在被子里,从午睡中刚刚醒来,手边还放着看了一半的,借来的小说。
多么普通的一天。
而后我突然坠回自己现在的身体里,满手都是眼泪和冷汗。我花了十几秒才认识到刚刚那是犯病的时候的一个混乱的梦,即便是如此平凡的一天,我也再回不去了。
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哭泣,这个瞬间让我本来就不堪重负的精神即将倾塌。我想起来了,我是有过正常的生活的,但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等我哭累了,房间里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那个台子,还是那片黑暗,我把眼泪擦干,望向根本看不清形状的漆黑。
苏合死之前,他梦见的也是自己最喜欢那片刻安宁吗?
不如死了算了。
我已经麻木了,站起身,就想直接朝黑暗里走去。
但在我真正迈入黑暗之前,在那片看不透的黑色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方框。
我四五秒之后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吱吱作响的黑白电视。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导致的。但我扇了自己两巴掌,电视没有任何变化,它竟然真的是个电视。
最开始电视只是沙沙响,露出接触不良的彩色条纹来,海浪一样波动着。仔细听的话,背后似乎有一些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讲话。
我停住了脚步,这个突然出现的电视让我回魂了一点。刚刚如果我进去就进去了,现在我是绝对做不到在看清上面有什么之前直接走进去的。
那个电视响了一会,似乎有人正在调节频道,慢慢地,图像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张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特别的模糊,而且模糊得很不对劲。其他所有的东西都能隐约看清楚线条,他就像是被干扰了一样,完全是噪点和波浪组成的,连性别都不太好分辨,能够组成“人”轮廓都在空间中不正常地扭动着。
图像这样停了一会,很快,那个人开始说话了。
他讲的完全是日语,我不会日语,一句都听不明白。
我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在和我开玩笑,我不是没看过小说,主角几乎都能在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搜集到消息。到我这里就讲得是我完全不懂的一种语言,甚至连能让我猜一下的字幕都没有,我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觉得这一切太他妈好笑了。
那个人讲了一大堆,我听了和没听一样,语速特别快,的的确确一个字都不明白。不懂给我带来的恐惧减弱了许多,我甚至能观察他周围的环境了。
他的内容不是在这里拍的,背景比较完善,没有露土墙壁的样子,估计是在什么建筑里。
他一个人对着镜头演讲大概有七八分钟,终于停下来之后画面再次波动,切到了一个房间里。
图画终于稍微有了些变化,我注意力重新集中。这个房间也是某个建筑里的,四周是水泥墙壁,修建得很整齐,周围在墙上喷涂了红色的日本字,很模糊,连里面的汉字都辨认不出来。
视频停了一会,画面左侧的门打开了,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他们穿着蒙古的袍子,手被什么东西捆着,一看就不是日本人。这一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低着头,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房间里。
一闪而过的,我看见房间外似乎有拿着枪的身影。
我知道他前面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妈的小日本在拿人做实验。
我在网上看见过731受害者的纪念馆,那种残忍和灭绝人性的程度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只要看一眼就没办法忘记。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看到这样的一幕,我第一时间觉得我发现了小日本一项新的罪证,要是我能出去他妈的绝对把它公之于众。
看到那一行人走进去,我心里突然就很难受。我的共情能力一直很强,我自己的处境如此惨烈让我更加如此。我想他们当时的心里该有多绝望,心情也低落了不少。
视频仍然在播放,那些人走进去,按照地上隐约的白色点,坐成了一个圆圈。
随后出现的事情比诡异要更加诡异。
他们坐在地上,刚刚被绑起来的手抬到身前,每个人的手里竟然都有一支特别粗的、和那种结婚洞房里燃烧彻夜的龙凤花烛差不多粗细的那种,白色蜡烛。
这种蜡烛要两只手才能握住,它被绷带还是束带的东西捆在手上,可以看得出特别紧,即便是猛甩都不一定会掉下来的程度。
他们坐好之后有一个穿着一种白色防护服的人走了进来。他用打火机点燃了每个人手里的蜡烛,又在圆圈中间放了一个什么黑色的东西,太小了看不清,就又出去了。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动弹,很快,整个屏幕黑掉,右上角还在计时,应该是有人在外面关了灯。
这个视频的画质特别的差,所以我只能看清七八个光点在黑暗中闪动,甚至看不清楚光点映照的人的面孔。视频维持着正常速度播放了一会,又突然加速,忽明忽暗的光点闪动速度也变快了。
我盯着看了一会,视频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直到右上角的时间过了大约两三个小时,视频突然恢复了正常速度,一个隐约的小光点突然出现在两个点的中间。
最开始我还以为是看错了,但是这个光点越来越明显,在两个点中间的状态其实非常突兀,已经到了即便是这样的画质也没办法忽视的地步了。
等到光点完全出现,视频又开始加速,又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视频恢复正常播放。
我几乎是确定了,这个视频就是刚刚讲话的那个日本人剪辑播放的,他在给观看者展示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异常。
视频里面的光点变化特别慢,但我看见了,它们的高度在缓慢地上升。
人拿着蜡烛确实可以从坐着到站着,但光点上升的高度很快就超过了人手举高起来的极限。如果那还是人手里拿着的,到几乎贴近天花板的高度,那么这个人一定特别特别的高,远超正常人的体型。
并且,整个蜡烛圈是一起上升的,除非所有人都一下子长高了一米,否则这根本是说不通的事情。
然后,非常突兀的,所有蜡烛都一下子消失了。
看时间,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有人把灯打开了。房间还是一如往常,所有人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堆在地上,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但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消失了,蜡烛也消失了,一个不留。
我完全不明白这个视频代表着什么,但我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实验是什么意思?这些活人就这么消失了,死估计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视频仍然没有播放完,有灯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又过了片刻,有两三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进来,似乎是要去收拾衣服。
他们刚进来,在门口,走在前面的那个就推了后面的那个一把,说了什么,两个人马上往后退去。
我没有看到他们到底跑掉了没有,但我很快就知道他们为什么往外跑了。
镜头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诡异的扁脸。
这张脸像被车轮碾过一样,扁平的脑袋,小而泛白的、动物一样的眼睛,它攀爬到镜头正前方,对着镜头咧出一个笑来。
视频到此结束。
我被吓了一跳,退后了几步。刚才这张脸出现得特别突兀,几乎是跳到了我面前,我毫无心理准备,即便是屏幕黑了,我视网膜上残余的景象也在我脑子里回放着,那张脸让人记忆深刻到完全无法轻易忘记。
而且就那么一眼,我就能看出来,它跟我在来时那条走廊里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或者至少非常相似。
我看得很难受,胃里一阵阵犯恶心。我想找一下东西支撑自己,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我堆在后面的杂物,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不知道是什么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