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德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但只能像一只离巢的雏鸟一样,跌跌撞撞。
他太紧张了, 因而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正在接近的暗影。
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转过头, 暗影仿佛恶鬼一样穷追不舍。
维尔德剧烈喘息着, 肺里火辣辣地疼。
终于, 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整个人滑出去了数米。
身后的暗影同样停了下来。
它凝聚成一个高大模糊的人形轮廓, 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
“001!”维尔德声音都在颤抖。
“你要杀了我吗?”
谢闻渊的分体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类, 目光古井无波。
分体没有声带,说不了话,但那样的眼神却仿佛在注视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
维尔德发出歇斯底里的笑:“你不动手?是因为陈恪的命令,还是你自己的意志?”
分体什么话都没说, 维尔德却以为这是默认。
“真是悲哀,一个凌驾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体的存在,居然要听一个觉醒者的话,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维尔德的声音大了一些,似乎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他干脆坐在了地上,一条腿蜷了起来。
他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脸,眼珠直勾勾地望着那道黑影。
如果他的实验能够再进一步,能够再快一些,他或许也能拥有超凡能力了。
谢闻渊就静静地看着他,任凭维尔德如何挣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谢闻渊不在乎这些事情,维尔德的怒吼在他看来和狗吠没有什么区别。
他听或者不听谁的话,并不是狗叫两声就能决定的。
“谢闻渊,怪物和人类不能在一起,你——”
话音刚落,维尔德左手的三根手指齐根而断。
“啊!”
维尔德恨不得痛晕过去。
可谢闻渊的下一道攻击紧随其后!
“扑哧!”
维尔德的半条小腿被削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之前他如何贬低谢闻渊他都没有反应,仅仅一句话触及陈恪,竟引来如此激烈的攻击!
谢闻渊恨不得剐了他!
维尔德的眼神望向谢闻渊,不再是怒意,而是恐惧。
他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生死就在对方一念之间,而谢闻渊唯一的逆鳞,就是陈恪。
然而此时明白已经晚了。
谢闻渊垂眼,鲜红的血液蔓延到他的脚下。
他与陈恪,本就是世界两极。
觉醒者是世界自救的途径,而他则是母树力量的延伸。
陈恪是觉醒者里最强的,对于谢闻渊来说,同样是最具有吸引力的。
谢闻渊痛恨被控制,他竭力压制本能。然而这并不能消解陈恪的吸引力。
谢闻渊眸光一冷。
那又如何?
他们互相吸引,那么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陈恪,注定是他的人类。
攻击没有继续了。
维尔德的恐惧却达到了顶点。
即便是鲜血的刺激,即便怒意已经到了顶峰,谢闻渊依旧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杀意,这是何其恐怖的自控力?
一个能够控制自己的本能的污染物,一个能够改变人类认知的污染物,拥有如此的理智,究竟会有多么可怕!
如果得到了他,那么乐土根本不需要如此艰难地维持下去,只需要改变所有人类的认知,那么就不会有人违反规则了。
而之所以谢闻渊拥有这样的控制力……
竟然是因为陈恪。
维尔德的眼神流露出骇然。
正在这时,一道脚步声缓缓靠近了这里。
“维尔德先生。”陈恪的语气礼貌。
“看起来,你需要帮助。”
维尔德的视线落在了陈恪的身上。
他的身上还有着薄汗,但眼神却明亮,表情轻松,仿佛刚刚慢跑完回来。
刚刚那么艰难的场面都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维尔德咧开嘴:“陈恪,放过我吧,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他挣扎着坐起,目光在陈恪身上逡巡,“你现在无法很好掌控力量,对吧?”
“不得不说,你的耐力实在是令人惊叹。”
“那把刀是你的锚点吗?如果毁了那把刀,你是不是就无法使用能力了?”
维尔德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更加有底气了。
这些猜测在他和文森的推演中早就已经成型了,陈恪介入的污染事件中,都有那把刀的身影,这东西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说是钥匙也不为过。
此时,这些被维尔德当作筹码抛出。
陈恪实在是太低调了,即便是特管局也不知道他的弱点。
如今被维尔德指出来,陈恪的表情没有变化,同样没有对维尔德的话做出任何评价。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维尔德轻笑了一声:
“如果我死了,理事厅以后无法做出决策,那些月亮小学的孩子不知道会如何?整个苗圃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刚眼神还轻松的陈恪,此时表情却冷了下来。
“我要求不高。”
维尔德继续道。
“保我性命!苍穹所有的实验数据,我全部交给特管局——如果你希望,单独提供给你也可以。这些数据足够你们的污染研究推进十几年,不仅可以批量制造出污染物作为武器傀儡,又或者研究出新的药物,成为救世主或者毁灭这个世界都可以,我不像文森,我没有那么高大的理想……”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但陈恪似乎并不在意。
“维尔德先生,你们为什么总是喜欢威胁别人呢?”
陈恪的声音很轻。
“这些你们公司的数据都有备份吧?”
显然,这是不打算和谈了。
维尔德瞳孔骤缩:“你——!”
话音未落,维尔德只觉颈间一凉。
“我很少杀人的。”
陈恪的眼神十分真诚:“维尔德先生,你是其中之一。”
“扑通!”
一道沉闷的尸体倒地的声响。
陈恪拍了拍自己的手,对着谢闻渊伸手:“走吧。”
谢闻渊的身影未动。
陈恪一怔,很快明白过来。
因为维尔德是那“少数的其中之一”,谢闻渊也会在意吗?
陈恪哭笑不得。
正准备劝一劝,暗影却重新缠绕上陈恪的颈间,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等到两人再次返回刚刚的囚室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地有不少人被救出来了。
陈恪找到周经年。
“什么?你要去理事厅?”周经年十分惊讶。
他打量着陈恪,眼前的青年看起来的确依旧游刃有余。
可理事厅,那可是整个乐土的核心区域啊。
周经年思考了一下,还是说道:“那我们会尽快带人撤离。”
陈恪的意思也正是这样。
他将管钳留给这里的人帮忙。
几人没有过多的寒暄,生怕立什么flag,只是目送陈恪离开。
……
理事厅和这里的距离不远,事实上,也就是同一个水平面上的两栋建筑而已。
失去了光辉保险公司控制,天空中的日光渐渐地暗了下来,明明是中午,却已经像是傍晚一样。
这样的异象自然引发了不少人的注视,人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茫然仰望着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