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有什么感觉吗?”
视野正前方的事物快速拉进,云无相瞳仁生理性的收缩了一下,听到宋倚楼的话当下有些莫名,有什么感觉?
眉心微蹙,抬手准备把人推开, 宋倚楼先行一步错开脸,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闷闷不乐道:“又失败了一次。”
云无相抬起到一半的手臂加速抓住某人的后脖颈,将人扯开,眸子微眯:“你刚才,又在我身上下了情蛊?”
宋倚楼顺着他的力道身体向后仰去,一只手杵在地面上, 歪七扭八地坐在盘膝的云无相面前, 另一只手爬上他的腿:“观主, 你现在还认为自己没有问题吗?”
“情蛊只要有情就能种下,无论爱恨,这份感情是对别人生出的也没关系, 情蛊可以全部嫁接到我身上,可你什么都没有。”
云无相拍开在自己膝盖上走鼓点的那只爪子:“我有,我的喜怒哀乐从来没有哪个欠缺。”
“可你没有爱与恨啊,观主。”宋倚楼反手抓住那只驱赶自己的手, 鬼瞳瞬间切出,眼底涌动着激荡而炙热的情绪,犹如在彻底爆发之前,压抑到极点的火山岩浆。
短短一个不到眨眼的空隙,鬼瞳隐去,快到云无相差点怀疑自己只是眼花了一下。
“人类最强烈的两种情绪,你一点都没有,还总觉得自己是人。”
宋倚楼每说一句话,手指便更加用力几分,抓的云无相手指生疼,沉重的力道像是要把他的手捏碎。
云无相抽了一下没有抽动,宋倚楼突然进阶,力气比之前大了许多:“你是想在这种时候,废了我的手?”
“观主,你看看!人类的躯体是多么脆弱!”宋倚楼不满地盯着那只手,盯了半晌,还是松开了手:“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做个人?”
云无相给自己的手刷上一道回春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宋倚楼的问题:“习惯了。”
他从出现后只当了不到一年的心魔,云新阳就死了,他继承了云新阳的一切,守着对方的执念,在混乱中活过了几十年,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人,是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普通人。
可他终究不是云新阳,他的本质与云新阳截然不同。
记忆中与现实不断产生错差,这份割裂感让他在混乱与扭曲中,在执念与厌烦甚至让他产生了心魔。
新生的心魔在他面前太过弱小,呆板,乃至到后来成了他维持“最初自己”这个人设的工具,威胁性基本为零。
心魔的出现让云无相更加确信自己是个人,没看见他都生出心魔了吗?
就算后来想起来自己真的不是人,他也不准备就这样抛却人的身份去成魔,就像他说的那种,习惯了。
渡过心魔劫后云无相便分清了自己与云新阳的不同,云新阳是个人,他对自己的种族归属感极强。
云无相其实无所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种族,他只要活的顺心如意便好。
再后来他依旧坚定人类身份的很大一个原因是……
云无相望着眼前的鬼蛊。
他凭什么要满足的宋倚楼的心愿?宋倚楼想让他成魔,他就不!
云无相眼神忽而一动,视线微转:“有魔族下来了,东南方位。”
“几个?”宋倚楼接话,两人同时从之前的话题中抽离,气氛再度变得融洽。
“两个,十个……全部,还有一些青树族人。”云无相出不了笼子,但他的阵法可以让宋倚楼带出去,这处裂谷之中,已经布满了他的阵法。
“你之前下来的时候被发现了。”
“都是黑雾鸟的错,之前那些青树族人可不敢靠近这里。”宋倚楼站起身,歪头一笑:“人多好啊,多了才热闹。”
……
“这谷底的堕虹之气好浓。”曼奢封闭自己的法力,不敢动用分毫,脚下是鹿涂所建的传送阵,双腿更是不踏出阵法范围半步。
“阿姐,你素来小心谨慎,为何也跟他们一起下来了?”
鹿涂冷着一张俏丽的脸:“这次,我们没有退路。”
“鬼蝎子被幻塔之主护着,想杀鬼蝎子就一定会与其对上,对方十分精通符箓阵法,若无阵法师相助,木冕殿下有可能会输,他是在场唯一的魔君,他输了,我们这些低阶魔族更没有胜出的可能,只会被困死在这里。”
“曼奢,以你的机敏,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你问我这个,是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退路存在?”
鹿涂低头看向魅魔,那眼神看得曼奢心头一跳,坏了,他太过信任鹿涂,居然露了口风。
鹿涂扫过他的脸色,没再追问下去:“你不阻止我,怕是那条路自己也不能确定,我继续这条路,我若是失败,就靠你了。”
“阿姐,这秘境,不是我们现在应该来的。”曼奢垂眸遮住眼底的苦笑。
鹿涂:“我们本就没有计划来这里。”
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幻境塔,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幻塔之主,又来了另一个不知深浅的存在要杀幻塔之主。
他们知道这是对方的战局,也知道自己是被当做了棋子,但也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愿行动,先不提那道声音的主人修为几何,他们不照做的下场会是如何,单是魔尊传承四个字,便足够他们拼尽一切去厮杀。
鹿涂封闭了自己的情绪,她能够在这种时候依旧保持理智。
她也清楚,这里除了她和曼奢以外的其他魔族,都已经疯了。
“杀!”
“吼!”
疯兽的嘶吼与杀伐的号角混杂在一起,乍一听,两者十分相似。
虚幻的暗影在混乱的战局中时隐时现,悄无声息地路过一个魔族身侧,微弱的异香在气息混杂的谷底很快被其他气味掩盖。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一个魔族倒了下去,身旁的同伴迟疑了一下没有出手相助,短暂的一个空挡之后,一只疯虎狂扑而至,生前的狩猎本能使其咬住那魔族的咽喉,用力撕扯。
同伴动手砍去疯虎的脑袋,然而已经晚了,虎躯倒下,同伴低头看去。
刚刚还在与他交谈的魔族躺在地上,双眼睁大,口鼻涌血,脖子碎裂,胸膛也被虎爪贯穿,从心口到丹田都破烂不堪。
浓郁的血腥气冲入鼻翼,同伴的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他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喂,不是吧,不过是一只凡虎,你好歹是个真魔……”
怎么就死了呢?
熟悉之人毫无预兆地惨死在眼前,让同伴心中魔尊传承激起的兴奋之火瞬间消逝。
魔尊传承,那是他们这些真魔该想的东西吗?撞大运捡漏也是要等上头的打完了,才会有机会,现在战局刚刚开始,他们冲过来做什么?
“我们不该来。”同伴心生了退意,这时,地上惨死的魔族动了,同伴大喜:“你还活……”
话到一半,还未展开的笑意僵硬在了脸上,地上的魔族动作扭曲地站起身,断折的脖子无法支撑头颅,脑袋耷拉到一侧,以这样怪异的姿态向他扑了过来。
同伴咬牙扛了一击,挥动武器砍掉对方的头颅,扯开嗓子大喊:“死去的人会变成怪物复活!”
此时,“意外”死去的魔族已经有了一定数量。
一处隐蔽的角落里,身上贴着隐匿符的宋倚楼手指间把玩着空间符:“我就说,人多才热闹吧。”
碰!
荆棘长鞭扫来,砸入岩石地面中。
长藤回缩入袖,木冕收鞭甩袖,冷哼一声:“又让那鬼蝎子逃了。”
木藐从他身后走出:“我们的目标不是他,找到幻塔之主,那只鬼蝎自然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