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排位赛还赶得上吗?”
“呃......”
云飞沉默了。
“我撞坏了哪里?”
他等了一下,看到云飞欲言又止的表情。
“直接说吧。”
“那个,VC,初步数据显示, 这次撞击可能导致了ERS(能量回收系统)的电路故障。”云飞的声音带着歉意,“而且,如果进一步拆解检查,我们担心MGU-H(热能回收单元)和MGU-K(动能回收单元)也受到了影响。”
“...哇。”岑维希干巴巴地从喉咙里面挤出一个声音。
这就是整套动力单元报废了。
“没事的,我们还有整套备用设备...”云飞尝试安慰他:“你的车损一向很小...”
他说着说着闭嘴了。
每次出事都在关键时刻。
“那我们不如直接启用一套全新的动力单元,”
岑维希思考了一下,最后说:“既然要罚,就罚个大的。把ICE(内燃机)、涡轮、ERS所有部件一次性全部换掉。”
“你确定吗?这意味着你正赛要从维修区发车了。”
“确定。而且我感觉制动也有问题,前期的锁死可能不只是沙尘的原因。”岑维希补充道:“再加上这条赛道是全年最好超车的赛道,我觉得就算从后排起步我也有机会...”
“可是...”云飞还在犹豫。他觉得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信我,我觉得耐克(Nike)需要一个全身检查了。”
“Nike?”
“这是我给车子取的名字,不错吧。”
“呃...”
“我知道你想说他听起来很像那个运动品牌,但是,nike其实是古希腊胜利女神的名字!卑鄙的运动品公司窃取了这个高贵的名字!”
“唔...”
“好吧我承认也和我觉得被汉密尔顿诅咒了有关系。你懂的,这也太离奇了...他找的那些灵媒是不是真的在克我啊...”
“......”
“驳回。”耳机里面传来岑教授的声音:“我的车子不准叫耐克。”
“以及,云飞,着手换零件吧。”
岑维希瘪瘪嘴,抱了抱他车子破破烂烂的脑袋,轻轻说‘nike, nike, nike...保佑我别被克了……’
隔天。
正赛。
岑维希开着他崭新的耐克从维修区看五盏红灯熄灭。
这是个有点新奇的体验,他还没有过从这个位置起步呢。
五盏红灯熄灭。
岑维希几乎在灭灯的同时,左手平顺且快速地释放离合器拨片,右脚持续且精准地控制油门开度。
“brilliant,艺术品一样的起步。”
“岑维希就像是个艺术家,将巨大的发动机扭矩,平顺转化为有效的轮胎牵引力,在灯灭的瞬间,这是天赋的绝佳体现。”
红灯熄灭。
他飞了出去。
敏捷地在第一个弯角就咬上了大部队的尾巴...
不过很快没有人开始关注他了,因为在一号弯,一个意想不到的巨大事故发生了...
岑维希开到那个位置,看到就是冲天的火焰,在他的视网膜上燃烧。
眼前的景象超越了赛车事故的范畴,更像一个被暴力撕开的工业地狱。赛车的单体壳像被巨兽一口咬碎,前半截车身不翼而飞,只留下扭曲的尾巴孤零零地横在路边,上面还有“Hass”的logo,身后橘红色的滔天火海简直就是绝佳的广告幕布。这个场景如果是出现在杂志或者灾难片里面都会因为丰富的镜头语言而饱受好评。
但这是真实世界。里面坐着一个活生生的赛车手。
起火了?
怎么了?
谁出事了?
在他自己能够解释清楚一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踩下了刹车,违规停靠在路边,然后拎着车载的灭火器就冲了出来。
以往甚至需要人抱进赛车座舱的岑维希像个灵敏的泥鳅‘刺溜’就蹿出了赛车,那双每次坐进赛车前都有人用干布擦拭的娇贵赛车鞋踩在沙地上,岑维希跳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放在他驾驶舱侧壁上的的灭火剂储存罐。
哈哈,没想到这玩意真有用上的一天。他以后再也不嘲笑它是装饰品了。
他比任何人都快地赶到了现场,开始了救援。
‘罗曼!罗曼!醒过来!’
岑维希的吼声在火焰的爆裂声中显得那样的微弱。他抓起灭火器,Novec 1230灭火剂像一道微弱的银色闪电,劈入熊熊烈火,却在瞬间被吞噬、汽化,徒劳无功。
这不够。现在想要救火最有效率的应该是按下方向盘上的那个‘灭火’按键,然后赛车内部的喷射管网就会被触发...
他也曾经吐槽过这个设计。
因为如果撞到了要起火的程度一般赛车手也承受不住昏迷了,怎么可能还有能力按下什么按钮...
但是...
‘罗曼!罗曼!’
他依然不死心地大声呼叫着。
10秒过去了。
没有人响应他。
火依然在烧。
专业的消防员们赶来了,带着更大的设备和更好的灭火装置。他们的救援速度很快,可能因为这是开场就发生的事故,他们比铃鹿的救援快得太多了...
但其实他们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整辆车几乎撞碎了,还起了火,发生了爆炸。这是最危险的情况了,在超高速度撞击的一瞬间产生的50倍的G值可能已经扭断了格罗斯让的脖子;就算没有当场死亡后续的爆炸也会把他炸成碎片;就算没有被炸死这么久了他也会被活活烧死...这种程度的事故死因足够拍一部‘死神来了’。
20秒过去了。
这个温度这个时间,基本已经可以宣告死亡了。
高压灭火器徒劳地对着冲天的火焰,喷出的干粉马上被火舌吞噬,像是唐吉柯德举着破烂木棍长枪冲向风车巨人那样荒谬又渺小。
岑维希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尖叫和哭泣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感觉到了热,不是来自于面前的火焰,而是从心脏内部迸发的一种情感...汗水从眼睛的位置滴落,他想起来他和格罗斯让的交集。
那时候他很不服气为什么哈斯的领队斯泰纳会偏心格罗斯让而不是他,明明他比格罗斯让更年轻,潜力更大,更有未来...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或许格罗斯让的未来会停在这里...
他背地里骂过他‘老人家’,吐槽过他技术烂,撞车多,他听说这个家伙在开车之余还在瑞士日内瓦的一家银行工作。他还接受过格罗斯让妻子的采访,那是个优雅的法国女人,黑头发,说话很温柔...
25秒过去了...
希望格罗斯让这个家伙最后一句话不是脏话...岑维希抹了把脸...要是他在TR里面说的最后一句话是‘FCUK’我可能会在追悼会上笑出来...希望那位温柔的法国女士别因为这个把我赶出去...
26秒...
如果是我的话最后一句话要留什么呢...
我想留‘我会回来的...’
27秒...
岑维希瞪大了眼睛,见证了F1整个历史上最壮观的一幕。
在冲天的火焰里面,忽然冒出来了一个直立着的黑色人影,披挂满身的火焰,走了出来。
他是从地狱归来不甘心结束的厉鬼,是从天国堕落的愤怒的天使,他的身后二次的爆炸是死神伸出的双手,但是火焰无法近他的身,死亡无法带走他,他拒绝了来自冥府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