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
跟意大利人办事之曲折,过程之艰难,让岑维希回顾都不由得庆幸自己居然还真的报名成功了。他自觉自己已经在来之前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查透了资料,为了避免失误错过比赛,还专门提前跑了一趟德国确定自己的引擎是否符合规定——国际汽联对于卡丁车比赛的引擎限制具体到排量型号,必须出示有效期内的发动机注册说明书才有资格报名。
为此他还有些惴惴地打电话向引擎的提供者汉密尔顿隐晦地询问了一番,‘你给我的引擎不会是什么没有资格证的黑科技产品吧?’
汉密尔顿大肆嘲笑了他杞人忧天:“没有办法比赛的引擎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吗?”
总之,岑维希在博洛尼亚被生动地教育了一番,对‘卡丁车为什么是家族运动’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没有霍普先生的帮忙,他大概第一步就要卡住了——他根本都找不到办法把自己的卡丁车从德国运到意大利。
等待的队列停滞了。
久久未动,岑维希伸长脖子往前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身量刚比桌子高的小男孩,正在非常有气势地垫脚拍桌子,跟工作人员愤怒地争论着什么。
无聊到快要冒烟的岑维希马上来了兴致,他也踮起脚眯起眼睛开始看热闹。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虎头虎脑的,脑袋圆乎乎,脸也圆乎乎,皮肤很白,远看就是一个圆鼓鼓的白面馒头,上面画着模糊的五官。岑维希看着他气鼓鼓的脸颊,只觉得面前大概是一只‘河豚’,他有一头灿烂的金色短发,短短的发茬竖在脑袋上就像河豚身上愤怒鼓起的刺。
河豚看起来真的非常非常生气,扯着嗓子把喉咙都喊哑了。岑维希伸长了耳朵想要去听河豚到底喊了点什么——
“他说,他应该参加青年组的比赛,而不是在儿童组浪费时间。”
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在岑维希的耳边响起。
岑维希转过头,看见一个棕色头发的漂亮小男孩,正在和他一样悠闲地看着前面的热闹。
他留着棕色的妹妹头,刘海下面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他的眼睛不像拉塞尔那样大到比例失衡,而是刚刚好,圆润的绿眼睛微微有些下垂,让小孩子的脸上多了一分奇异的忧郁悲悯的神情,像是在唱诗班里面宽宏的小王子或者忠贞的骑士。
“什么意思啊?还可以改组别吗?”岑维希好奇。
“可以的。”小王子舌头打卷,艰难地用英语解释:“规定13岁参加青年组,他的生日在九月份,离13岁就差一个月。”
“他想要打青年组比赛,儿童组对他已经没有难度了。”
“他怎么能这么说呢,”岑维希听到了小王子的解读,有点不忿:“难道他笃定了这个组别里没有人能打败他?”
听到这话,小王子抬头,用漂亮的绿眼睛打量了岑维希一番。
“怎么了?”
“你是第一次来比赛?” 小王子问他。
“对的。”
“你之前在哪里比赛吗?”
“我在伦敦。” 不太参加比赛。
小王子点点头,含糊地说了句‘ca va’,然后伸出手,主动和岑维希打招呼。
“夏尔·勒克莱尔。” 他说出了一个法语名字。
“岑维希。” 岑维希像个小大人一样握了握他的手。他叫Charles诶,听起来真的很像一个王子的名字:“你是法国人吗?”
“不,我是摩纳哥人。”
摩纳哥。
听起来更像王子了。
“你是...亚洲人?”
“是的,我是中国人。”岑维希对于这个问题已经麻木了:“中国人,不是日本人,不是泰国人。”
“哦,岑...” 勒克莱尔卷着大舌头,试图重复他的名字:“岑...”
“岑维希,叫我VC就好。” 岑维希宽容地原谅了小王子不会读自己名字这件事。
“VC,你为什么不在英国比赛?要跑到这里来?”
对于他们这个儿童组的年纪来说,可以选择的职业化比赛其实还比较丰富。大部分赛车文化盛行的国家都有自己的主流联赛,通常大家都会优先选择在自己的家乡打低级别比赛。
这样比较便宜,不用带着车满世界跑。
英国作为赛车的发源地,牛津郡附近更是集结了数家赛车车队的总部工厂,伦敦的赛车比赛含金量一直被认为是最高之一,何苦要舍近求远跑到欧洲来比赛。
“well, ”岑维希耸耸肩,“可能是,我已经厌倦了跟特定的几个人比赛吧。”
“你说的是,埃里克斯·阿尔本?” 查尔斯反问,:“还有,兰豆...”
岑维希对于小伙伴的知名度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麻木地报菜名:“是的,兰多·诺里斯,乔治·拉塞尔,埃里克斯·阿尔本。我已经不想跟他们打比赛了。”
初入赛车,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遇见了某几个路人甲,没想到他们居然像附骨之疽一样,走到哪里都有他们。他想起来刚刚认识阿尔本的时候,他说自己是英国冠军,他不仅不相信还跟尼克·罗斯博格吐槽。
等等,他跟罗斯博格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全英国的卡丁车冠军...这个概率和我随机走进一间教室,同桌是F1车手总冠军有什么区别。”
总冠军......
岑维希长松一口气。
尼克·罗斯博格只是赛车手,并不是总冠军,并且现在看起来距离总冠军还相当遥远。
还好还好,不算太乌鸦嘴。
他的这个‘厌倦了跟熟悉的人比赛’的说法得到了勒克莱尔的共鸣。
他非常有同感地点点头:“确实,如果我有钱,我也想选择其他比赛,我真的不想再跟维斯塔潘打比赛了。”
漂亮的小王子提到这个名字,漂亮的绿眼睛里滑过一丝丝奇特的情绪。
“维斯塔潘?” 岑维希复述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那是谁啊?”
勒克莱尔点点前面看起来终于吵完了架的小孩子。金头发的河豚看起来并没有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他的脸颊更鼓了,嘴巴嘟得更高了,看得岑维希手痒痒的。
好想去戳一下啊。
随着维斯塔潘的放弃,队伍终于动了起来。很快排到了岑维希,他办理完手续,问一旁的勒克莱尔:“你来吗?”
勒克莱尔笑眯眯地摇头。
工作人员用意大利语熟稔地地问:“夏尔,你来做什么?你不是早就注册完了嘛。”
岑维希竖起耳朵用最近学到的意大利语勉强听了个轮廓。
勒克莱尔的意大利语听起来好极了,至少比英语好。
“我来看维斯塔潘跟你吵架。”
“这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啊,”勒克莱尔还是笑眯眯地说:“他要是吵赢了我也要来改组别。”
“你——?!”偷听的岑维希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呀,你听得懂意大利语啊?” 勒克莱尔有点惊讶。
“一点点,”岑维希比划了一个小鸡手,他疑惑地提问:“什么叫你也要改组别?”
“这个啊,因为” 勒克莱尔说:“我生日是10月份的,如果9月30号的维斯塔潘能去高组别,那10月16号的我为什么不可以去高组别。”
“我本来想等他吵完架然后来捡漏的。可惜...” 他耸了耸肩,表示遗憾。
勒克莱尔转身走了。
“他们确实应该去高组别,这样对你们都太不公平了。”岑维希听到工作人员在勒克莱尔走后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