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危张了张唇，没能说出话来。楼还的话简直就像是把沈危的心丢进了毛茸茸又软绵绵的包裹里，明明不尖锐，却把一颗心裹得生疼。
楼还说得对，都是借口。
那时的他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去关心和保护楼还，所以他只能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楼还过得很好。
毕竟无论怎样，楼还都不能够跟在他身边。
否则以楼还这么高的alpha等级，当时的……
那个人一定把楼还当作实验品。
楼还还那么小，怎么能和他一样……
沈危不自觉地抬了抬手，摸了摸后颈的腺体。
“总之我不喜欢我的养父母，”楼还埋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又安慰似的握了握沈危的手，“所以十四岁的时候，我逃跑了。”
沈危的思绪回笼，重新看向楼还。
“但我当时太小，逃跑的路上出了意外，”楼还轻轻开口，似乎已经对当时的事不太在意，“总之最后我的右手就不能要了。”
明明楼还已经特意用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但他的话音才落下，就明显感觉到了沈危与他相握的手颤了起来。
楼还神色如常地把沈危的手握紧了一点儿：“总之我把这件事情归咎于我的养父母，而不是哥哥你。所以十八岁的那一年，我报复了他们。”
其实也不全是楼还的错。加入反叛军以后，楼还的实力越来越强，养父母挥过来的拳头渐渐地已经打不倒他，加上卖碎铁石的钱和反叛军的津贴，少年已经完全能够独立生活。便也一点点和养父母切断了联系。
但冯天德显然对此非常不满。
十五十六岁的时候，冯天德碰到楼还时，楼还还会偏过头避开他，等到十七十八的时候，楼还看他的眼神冷淡轻蔑到简直像看一只蝼蚁一样。
冯天德这种人，当然受不了曾经他欺压的少年变成这样。
更别提他还有每年一度的照片任务。
所以在楼还十八岁那一年，准备把碎铁石送来冶炼的冯天德，在焚化厂遇到了正在执行任务的楼还。
冯天德立刻操起了养父的权威，对楼还又打又骂，但楼还早就不是那个会被中年人一脚喘吐血的少年。
几个人在焚化厂的高架上打了起来。
最后是冯天德的beta情人先失足的。
他从巨大的钢铁高架上滑下，眼见便要落入灼热恐怖的熔炉里，极度的恐慌下，他的第一反应是抓住了旁边人的腿。
冯天德一个踉跄，被拽着倒了下去。
“啊……我艹！”关键时刻，冯天德的一只手抓住了铁架的边缘，整个人险险挂在了铁架之下。
但铁架实在是太滑，冯天德的手和铁架的接触面积几乎肉眼可见地在减少。他的beta情人拽着他的脚，惊慌绝望地大喊：“救我……天德，救我……"
冯天德同样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抬起头，看向站在高架上的楼还：“小兔崽子，快把我拉上来！快！”
楼还垂着眼，整个人纹丝不动。
“艹，愣着干嘛呢！丫的快……”
可能是叫骂也同样会分走一部分力气的缘故，冯天德的手又往下滑了一截。
而楼还看起来依旧半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天德，快救我……”抓着冯天德的beta被吓到了极点，整个人情绪失控地胡乱抓冯天德的脚，简直是变相把冯天德往下拽。
再怎么下去就死定了，冯天德突然脚一蹬，用从前踹楼还的力道，毫不留情地一脚将跟了他多年的beta直接踹了下去。
“啊……”随着一声绝望的惊呼，焚化炉里跳起巨大的火焰。
楼还突然很轻地嗤了一声。
冯天德迅速回过神来。
“楼还！小还！”他第一次用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对楼还开口，“快救救你爹爹，快来救我，以前是爹的不好……以后绝对不会了，楼还，我们都是一家人……楼还！”
冯天德只剩下直接攀在了铁架上，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救我！楼还！”
楼还淡淡地看了冯天德一眼，然后转过身一步步离开：一步，两步……
“楼还！”
走到第七步的时候，楼还突然听到了冯天德近乎绝望的、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喊。
楼还闭上了眼。
下一秒，便是很重的“扑通”一声。
“……”
楼还静悄悄地离开了焚化厂。
冯天德的离世不可能毫无动静，加上楼还又又刚好在执行任务，反叛军很快就通过监控查到了这件事。但楼还带给反叛军的价值实在太大，于是最终由反叛军秘密处理了这件事，保下了楼还。
毕竟楼还只是没有伸手帮忙而已，算不上什么大错。
至于以楼还的五感为什么没能躲开来找茬的冯天德，又为什么刚好是在焚化厂和他们相遇……
一切或许是巧合。
也有可能不是。
谁知道呢？
……
“我见死不救，”楼还轻轻抬起头，用那双湛蓝的眸把沈危盛了进去，“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糟糕？”
“怎么会？”沈危觉得小狗看起来委屈极了，于是伸手摸了摸楼还的脑袋，随口道，“哪有救仇人的道理？你很好，我还觉得他们死得太轻松了。”
楼还顺势低下头，抱了抱沈危：“之后我就来找你了。来找你那天，我不是故意凶你……是生气你丢下我。”
说着楼还鼻子还很轻地吸了一下。
故事终于拼凑完整，虽然隐去了反叛军和断臂的真正原因部分，但依旧还算合理。
小狗听起来也特别可怜。
沈危回抱住楼还：“抱歉，让你这些年过得这么苦……”
楼还贴贴沈危，鼻子又很轻地吸了一下。
沈危讶异地看向楼还，以为他的小狗要哭了，他半蹲下来，伸手捧住楼还的脸：”阿还……”
沈危突然顿住了。
楼还没哭。不仅没哭，楼还的脸看起来还更红了，这次是绝对很明显的，找不到害羞之类的其他理由的那种。
而且沈危感觉他的手碰到的肌肤在发烫。
楼还又动了动鼻子。
沈危这才发现，楼还并不是要哭，而是在一直用鼻子轻轻地嗅。
“哥哥，我闻到了。”
沈危：“什么？”
“我的信息素的味道，”楼还抿了下唇，说，“还有你的，哥哥。”
沈危感觉楼还的语气也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他意识到了注射在楼还身上的诱导剂好像快生效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然后转头出了门。
门“呯——”的一声关上了。
正在撒娇的楼还抬起头：“？”
他的哥哥呢？
他都这么装乖了，哥哥居然丢下他跑了？
不会真的因为他的过去讨厌他了吧？
楼还抿了抿唇，很不高兴地低下了头。
坏alpha，又丢下他跑了。
楼还鼻子又很轻地吸了一下，像是在嗅什么，也可能是别的。
正当楼还垂头丧气地准备把沈危的被子拉起来给自己筑巢的时候，门突然再一次被飞快地推开了。
楼还抬起眼，看着沈危怀里抱着一堆小盒子走了进来。
正准备再装委屈的楼还：“？”那是什么？
再走近一点，楼还眯了眯眼，看清了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