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都成功降落,凌绝把背上的碎玻璃渣抹下去,他并没有受重伤,但还是流了点血,掀起被熏得脏污的T恤之后,下面苍白的皮肤上,伤口细密,居然有些触目惊心。
“你为什么要救我——救我们!”随着消防鸣笛的警报声传来,白栖终于问出了这句从凌绝冲到失火的房间之后,他就一直想问的这个问题。
不过就算凌绝不说,他也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源于他对于凌绝的误会!因为很久很久之前,他父母的事业才刚刚起步,而凌绝的父亲已经是非常有名的企业家,所以在一场晚会上,他被父母要求向凌绝搭讪,却被狠狠嘲讽,从那之后,他就对凌绝充满了偏见。
实际上,现在看来,那也只不过是青少年叛逆期的坏脾气罢了。
反而是他自己,当时因为家境的缘故特别爱面子,这么多年来,一边明里暗里地嘲讽和针对凌绝,一边却又走不幼稚的心境。
而凌绝呢,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成长了很多啊……
这样一边自责,一边又莫名感动的白栖甚至还有李超和魏杰等人,等来的却是凌绝平淡的一句:“为什么救你们?你们要是死了,谁给我赌金?”
在原主的记忆力,为了防止出现赌博引发的恶性事件,所以一般都是人死账消的。
凌绝:“对了,救援费别忘了给我,就折合成九千吧,和赌金一起发过来,打在我名下就行,魏杰和李超你们知道我卡号。”
说罢摆摆手居然走了。
白栖等三人:“……”
不是,你要钱也要多点啊!难道哥们儿几个的命加起来才九千块吗?!
几人一时觉得凌绝这是做好事不图钱,一时又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轻视,心情非常复杂,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林珺此时已经给家里的两个长辈都通知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妈妈林静知道他把凌绝约到龙鹰之后,只是训了他一顿,让他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尤其不能带哥哥过来,虽然说得亲切,但林珺还是听出了其中疏离——他想,母亲并不是真的关心绝哥,只是单纯想要避嫌,加之怕他被带坏而已。
这是人之常情,原本他也不该有什么想法,但是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心里的天平却不由得忘绝哥那里偏,甚至有种“母亲根本不了解他其实是个非常好的人”的委屈。
不过听说这里发生火灾,而绝哥去救人了,母亲也明显慌乱起来:“你怎么不抓住他啊!年轻人干什么要逞英雄——好了,你现在安全吧?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等妈妈过来再说!”
而和母亲的态度截然不同的就是凌叔叔了,第一个电话没打通,对方好像是在开会,但很快就回了过来,一开始的语气非常平和,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等到他说龙鹰电竞会所发生火灾,绝哥进去救人的时候,凌叔啪的一声把手机就摔在地上了。
对面传来嘈杂的“老凌你没事吧?”“怎么了?冷静下来慢慢说”的旁边的人的杂音,凌叔没理睬他们,他很快捡起来手机,再次说出口的时候话语都颤了:“他……他怎么了?哪火灾了?我这就过去……这就过去,消防的人到了吗?——你没事吧?”
和母亲一样,凌叔也是先提到自己的孩子呢。
林珺抿着嘴,他有点替绝哥开心了。
才过了五分钟,凌叔叔和他母亲就一前一后到了,两人也从来没有遇到过火灾这么可怕的事情,情急之下各自紧张自己的孩子,林珺简单安慰母亲一下,就对凌叔说道:“绝哥在那边,你看。”
凌岳看着儿子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急切地走过去,但慢慢地脚步又缓了下来,等到凌绝有所察觉,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一张隐隐带着焦虑和关心,但面上还要撑着面子,眉头皱的死紧,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和他有仇的脸了。
第54章 父与子
父子时隔几个月之后再次相见, 正常人想来这该是多么感动人心的一幕, 然而对于凌绝来讲,他除了因为真实身份的原因无所适从以外,就有种复杂的心酸感。
几乎是看到凌父的那一瞬间,胸腔就涌上一股揪痛的酸苦, 甚至连凌绝都受到了影响。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原主的身体残留下来的那一丁点意识,他知道这是他的父亲。
于是, 原本虽然并不想冷血地告诉凌父“你儿子已经自杀了”,但也对他没有多少耐心的凌绝在心里叹一口气, 他决定至少为了原主多说两句。
然而凌绝也没有和父母长辈对话的经验,所以一开口就是干巴巴的:“你来干什么?”
凌岳紧张地在凌绝浑身上下看来看去, 发现对方身上没有烧伤烫伤,腿也没瘸, 胳膊也没折,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嘴里说的话也跟儿子一样干硬:“我不能来?你又跑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地方来,还怕别人来看?下次不准来这种地方,给我丢人!”
凌绝听到这里就明白原主父子俩的隔阂为什么那么深了,光从这死要面子的精神上看, 真是一对亲父子。不过他并不是原主那样对父亲充满顶撞想法的小年轻人, 也不爱要假脸, 揉揉眉心也就算了:“没事, 没有不让你来看。你爱看的话以后我不来也可以来看。那行了, 不用担心我, 没受伤,我等会就走了……”
凌岳再次炸毛:“你走?你要去哪里?!”
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跺起脚来还挺有威势:“行了,你也该闹够了,快点跟我回家去!你看看你,在外面鬼混成什么样子!”
这老头的火气怎么那么大……凌绝这是真的觉得有点头疼了。他上辈子是孤儿,生下来就没见过爹妈长啥样,后来被孤儿院收养,因为性格天生就不合群的缘故,在那里也没有和谁处下身后友谊,后来天灾彻底爆发,他表现出强大的天赋之后就被组织带走培养。
组织里有教官,有老师,也有某个年纪就比他大两三岁,但为人处世都带着一股子大人恶趣味的傻缺。他们一开始都能算是他的长辈,不过组织从不会把他们当成孩子看,因此很多事情都是公事公办,没有什么慈爱。
凌绝对于这种冷淡的上级对下级的关系很适应。而他也不负众望,很快就成了这些人的上级。而当他成为组织里排名第二的教官时,对于学员们他也没有多少感情。
把该教会他们的都教给他们,不需要对弱小的学员怜悯,不需要因为仁慈对一部分学员放低要求,在天灾末日来临的时候,这些多余的情感是最拖累人的——那时候他是那么认为的。
虽然现在思想上发生了一些改变,但是他潜意识深处的态度却很难转变成为一个满口满心爱与和平的好人。
绝哥只好努力憋着自己怼人的嘴(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是在怼人,但以前有同事说他说话过于犀利),以及心口隐隐地愤怒(这是原主的意识残留了),努力和凌父讲道理:“我在外面不是鬼混。”
“我有一份正经的工作,能够支撑自己的生活,虽然目前是刚刚稳定下来……月底我会回去一趟,看看你和阿姨的,”就这简单的几句话,已经是凌绝在绞尽脑汁在想到底怎么能圆润地说服凌父了:“我的手机号和星网账号没有变,回头可以联系。”
其实这也是原主觉得不舒服的一点,他故意没有改变这些联系方式,但凌父却从来没有找过他!
倒是给他往卡里打过几次钱,然而一想到这个,原主就更生气了。
因为凌父有过为了生意疏于照顾凌母的黑历史,所以原主心中对于金钱总是有种隐约地愤恨,他觉得都是因为这些冰冷的东西,父亲才会抛弃母亲和自己——在现在的凌绝看来,其实这也不算是抛弃,但是谁又能和不到十岁的小孩讲脱离了感情的大道理呢?
所以离家出走之后,原主是宁愿去死也不想用他父亲的钱的。
凌绝虽然对于金钱不太关心,但他有自给自足的能力,又为什么要花费别人打来的钱?
然而打回去是不行的,打回去的话这老头怕是要炸给他看,因此凌绝也就避而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