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悲痛,柳萧也没从房弘光脸上看出来多少。
“我徒死得其所。”房弘光平静地回答。
“希望轮到你的时候,你也能说一句死得其所。”柳萧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时,房弘光看见视野的角落出现了两个身影,房弘光记得自己在这块区域设下了一道连通南斗阁和这座石阳岛的传送阵法,好方便他日常在两地之间来往。
从这道法阵过去,会直通房弘光在南斗阁的院落,原本柳萧的一缕魂魄就储存在那里,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每隔一段时间,房弘光就会把柳萧的魂魄从石阳岛取回,但若是没有柳萧的魂魄在,鬼巢中的鬼也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令。
只不过现在……
房弘光认出从那结界中走出的其中一人是祁响,另一个……
房弘光眯了眯眼,一句“骨清”险些脱口而出。
随即他意识到柳萧已经停止了进攻,他回望过去,柳萧依然面色不改。
“我徒一个死于你手,一个背叛,”房弘光负手而立,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知道你又怂恿我的弟子做了什么?”
“这可不是我怂恿的,”柳萧道,“他只是自愿回去取一件对我很有用的东西。”
房弘光没有开口,等着柳萧继续把话说下去。
“房局长的道侣聂骨清生前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器修,若是打造能够屏蔽鬼气的法器,应当是信手拈来吧,”柳萧不慌不忙道,“她早已经陨落二十多年,若是她的法器至今仍在明终的各个角落被发现,房局长说,会是谁的手笔?”
房弘光依然没有回话,但面色逐渐变得阴沉。
“好巧不巧,我手头就有两件这样的法器。一件来自先前那个在羽月闹事的明终掌门,一件来自净城绑架儿童的鬼修。另一件嘛……现在在你的徒弟手中。这三件东西究竟能查出什么,房局长应该也挺感兴趣的吧?”
随后赶来的薄怀玉将柳萧的话尽数收入耳中,她立刻就弄明白了其中的联系,意味不明道:“房局长,这或许就是你想要的证据。”
此时此刻,房弘光终于变了脸色,他的目光落在下方那个正缓缓往魔尊一行人所在的方向走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柳萧却也没有太着急,薄怀玉虽然两眼不能视物,但也感受到柳萧的灵力待在原地没有动,她沉默片刻,开口道:“你是故意为之?”
“您是指什么?”柳萧问她,“我故意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答非所问,薄怀玉却也不恼,只是缓缓开口:“你体内的力量相当紊乱了。”
语罢,她便转身往房弘光离开的方向飞过去。
柳萧没有动,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终于没忍住捂住嘴咳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几乎要将自己的整个肺都翻出来。
当他终于松开手,果不其然,又是一手的血。
柳萧抽出纸巾擦了擦,喃喃:“该问师姐要一些止痛药的。”
另一边,祁响回到南斗阁去取了那块答应要交给柳萧的玉牌便匆匆往回赶,这一路上稍微耽搁了些时间。
南斗阁上下因为鬼气的侵袭乱成了一锅粥,在这种最需要掌门的时候,尚语堂偏偏不在,弟子们急得不行,一些长老只得先行出来维持秩序,见到祁响,纷纷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祁响自然知道房弘光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更何况已经陨落的尚语堂,他只说他们现在有急事要处理,随即配合着长老做了一些安排,说这是掌门让他传来的话。
在他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神识始终在玉牌里待着,当祁响终于穿过那道结界重新回到岛上的时候,神识才再次从里面出来。
祁响已经知道了眼前的是自己的师母在铸造法器的时候留下的一缕神识了,虽然祁响知道神识并不能与铸造者画上等号,但他依然有些紧张,毕竟自己还刚刚被她骂过。
聂骨清是不常骂人的,祁响记得在自己最叛逆捣蛋的那段时期,她气急了也只会给他的脑袋上来那么一下子,就像刚刚在鬼巢里那样。
对他而言,聂骨清就像他的母亲,去世二十几年的母亲突然在自己面前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任谁都得先缓一缓。
神识其实也有点尴尬,她并不记得眼前的这个孩子究竟是谁,刚才在鬼巢里给他来的那么一下也是气急了冲动为之,现在柳萧说把玉牌交还给祁响保管,神识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不过这孩子倒是心大,居然一点也不记仇。
神识正想着,突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一道气息靠近,她觉得有些熟悉,正想回头望去,一人就落在了他们身前。
这人长得面熟,神识眯了眯眼,正想细看,祁响就上前一步,把她挡在了身后。
“师父。”他唤了一声。
哦,神识反应过来,这个就是祁响的师父,那个柳萧一直在对付的丧尽天良的混蛋,以及她的铸造者的道侣,房弘光。
神识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个较长的瞬间,紧接着便移开了,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听房弘光缓缓开口:“你是决定站在我的对立面了,阿响?”
祁响的身形晃了晃,没有回话。
见他不答,房弘光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你从那阵法回了南斗阁,是去取了一件东西。”
他的声音笃定,祁响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衣袋。
“你应该知道那块玉牌对我很重要,”房弘光说着,向祁响缓缓摊开手,“把它给我吧。我不追究你的背叛。”
祁响抬眸望向自己的师父,他依然微笑着,就像祁响曾无数次看见过的那样,这一次房弘光在他眼里已经不再是一轮太阳了。
“不,”祁响咬了咬牙,目光逐渐坚定,“您对我的恩情与教育我将终身铭记,但我要阻止您。”
“阻止我?”房弘光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但他没有生气,目光再次落在了祁响身后的神识身上,“你已经知道了这是你的师母,那你可知这玉牌是从何而来?”
祁响皱了皱眉,不知房弘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自然是师母所造。”
“是啊,是骨清所造,”房弘光笑道,“但你不知道,这是她给忆安留下的遗物。在她即将临盆的前夕,骨清亲手打造了这枚玉牌,就像她之前给你们师兄弟两个打造的那样。”
“只不过修士对生死总是很敏锐,或许她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自己大限将至,这才将自己的一缕神识融入了这块玉牌之中。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把它交给忆安,这玉牌就意外被人取走,因而我也不知,这玉牌中竟是附有一缕她的神识。机缘巧合,竟是到了你的手中。”
房弘光顿了顿,目光落在了二人身后:“这些事情,旁的人约莫也没和你说过吧?过来见见自己的母亲吧,忆安。”
祁响和神识同时一愣,他们回过头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们身后的巨石之后走出,房忆安瞳孔微缩,看着有些恍惚。
“妈妈?”她喃喃,似乎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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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老·情绪稳定·登。
女儿背叛了:哦。
大弟子死了:……哦。
小徒弟又背叛了:?哦。
鬼巢炸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