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同桌坐在椅子上,左右看看,悠哉游哉地晃着双腿。见牧晋修拿出文具盒,他也从书包里摸出一个文具盒,拿出笔在本子随便画了两下,仿佛觉得一切都新奇又好玩。
牧晋修偷偷瞄了几眼新同桌,终于按捺不住,鼓起勇气说:“你好,我叫牧晋修。”
同桌歪头看他,忽然凑近,直接把脑袋靠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见外。然后打了个哈欠,开始玩他的贴纸,两条腿依然晃来晃去。
离得好近,牧晋修的脸颊变得红扑扑,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好在同桌靠了一会儿就坐回去了,还把牧晋修桌子上的橡皮擦全部搬走,然后像堆积木一样开始搭橡皮房子。
牧晋修任由他玩闹,觉得新同桌看起来也很神秘。
快打铃了,下一节课是作文课。老师还没来,但这回牧晋修一点都不着急,从抽屉里掏出自己新到手的作文本。
作文本的封面是棕色的,上面画着一只彩色的风车。
牧晋修看着这只风车,莫名觉得有点眼熟。看了一会儿,他突发奇想,朝着它轻轻吹气。
下一秒,那只彩色的风车,居然真的开始呼呼转动着,风叶带出了一道彩虹。
面前的气流开始流动,似乎有一阵风轻轻地拂过脸庞。
今天真是充满魔法的一天啊。
“……”
牧晋修愣愣的,脸上有点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旁边忽然凑过来个脑袋。牧晋修便把作文本举给同桌看,说:“风车转起来了——”
然而同桌并没有看风车,而是垂着眼,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颗眼泪。
…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牧晋修睡得神清气爽,梦见了什么已经忘记了个七七八八,唯有对一张脸印象十分深刻。
水玉岫跟着他前后脚醒来,刚一睁开眼,牧晋修便火速凑过来,声音里是难以压抑住的兴奋,甚至忘掉了社交距离,完全是俯在人身上说的:“哥,你猜怎么?我梦见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好可爱啊,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也是长头发,也不怎么爱说话。
完全就是水玉岫的一比一微缩模型。
看得人心都要化了,梦到就是赚到。牧晋修意犹未尽:“原来你小时候长这个样子啊。”
上学的时候,一定很招老师喜欢吧。
完全不考虑梦的真实性,因为那个小团子真的和水玉岫长得一模一样。这时候开始觉得刘琦声称梦到妹妹的事情,也许可靠。
回味完,牧晋修又亲亲热热地开口了:“哥,早安。你昨晚睡得好吗?”
他很期待地看着水玉岫,那目光让水玉岫不得不开口了,下巴抵在被子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早安。”
是真的可以讲话了。
再次确认了昨晚发生过的事情不是幻觉,牧晋修笑眯眯,一连迭声:“早早早。起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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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是牧晋修最活力满满的一个早晨。他在厨房准备早餐,水玉岫坐在桌子前玩保卫萝卜,牧晋修时不时就来和他讲话,想方设法逗人开口。
昨天去了趟哥嫂家,带了一堆腌菜果干腊肉水果罐头回来,大包小包,被牧晋修统统分类送入冰箱了。
早上时拿了几条腊肠出来,切成小片,上锅蒸热。又煎了嫩嫩的鸡蛋,打算做点浇头拌面条。
牧晋修开了一罐新买的果酱:“要不要吃这个。”
水玉岫点点头。
牧晋修不买账,又问了一遍,循循善诱:“要不要吃?”
“……”水玉岫不得不说:“要吃。”
牧晋修这才心满意足地哼着歌回厨房了。
而水玉岫低头一看屏幕,就这两句话功夫,萝卜被咬了两大口,疼得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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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玉岫愿意讲话了,牧晋修自己得意还不够,蠢蠢欲动,要打电话给朋友分享好消息。
等饭端上桌了,水玉岫开始专心致志吃拌面。他之前只吃过汤面条,对于人类在食物方面的各种创造力很满意。
而牧晋修在组织语言,准备联系亲友。
发给田皓的消息没回,这个点估计没起。他便打给郑秀谙,对方很快就接了,问他有什么事情。
牧晋修先回答:“好事情。”
然后把手机举到水玉岫面前,软磨硬泡:“哥哥,说一句就好了,和秀谙打个招呼。拜托了,你可以的。”
两人正坐在一块,水玉岫靠在他肩头嚼嚼嚼,觉得这个腊肠好香,把嘴里的面条咽了下去。
牧晋修一直在耳边“哥哥哥哥……”,比萝卜还能叫唤,水玉岫没有办法,只好说:“早安。”
“早安。谁在说话?”
这声音有些陌生,郑秀谙十分惊讶,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是玉岫吗?”
牧晋修重新接过电话:“是的。”
他看了一眼水玉岫,嘿嘿一笑:“他和你说早安。”
“诶。”郑秀谙也笑了:“玉岫早,今天天气很好啊,你吃早饭了吗?”
牧晋修转头看水玉岫,水玉岫又说:“嗯。”
牧晋修没给他太多压力,怕物极必反,聊了两句后便挂断电话。接着来捏人的脸,现在上手真是越来越娴熟了:“好好吃饭的人值得表扬。继续保持。”
想了想,认为应该建立一个鼓励机制:“如果水玉岫能连续一个月都按时吃饭,把饭吃完,那么可以让牧晋修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什么都行。”
过去有数不清的人来向水玉岫许愿,要这个要那个,恨不得把整个世界全都纳入怀中,很贪心。水玉岫觉得他们好吵,一点也不想理会。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提出,可以来实现水玉岫的愿望。
牧晋修觉得这个计划真是太聪明了,简直是一箭双雕。
吃的、玩的、想去的地方……水玉岫如果有什么心愿,能够借此实现。如果没有,那也很好,可以让他思索,对目前的生活还有什么展望,有没有期待的事情。
水玉岫觉得新奇,开始思考。而牧晋修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恍惚。
前几天还在纠结犹豫,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自大,把这种事情揽在身上,如果他就是没有办法帮水玉岫开解心结呢?
差一点就要联系那位心理医生。没有想到,眼下自己真的做到了。
牧晋修无声地笑了一下,心里的一块角落仿佛被妥帖熨烫,有太阳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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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牧晋修牵着水玉岫的手,在房子里晃荡。
长久不说话的人,在沉默期中会失去对语言的熟练度,变得口吃结巴,句子结构表述混乱。
这个房子,牧晋修曾经为水玉岫大体介绍过一遍,而这回他要水玉岫亲口说出来。
牧晋修摸了摸沙发软软的皮革:“这是沙发。”
他转头看水玉岫:“你每天就坐在这上面看电视玩游戏,玩累了就躺着休息充会电。”
尤其是那个毛绒绒的白色沙发,完全变成了水玉岫的专属角落,水玉岫会推着它去晒太阳,偶尔也窝在里面午睡。牧晋修还给他准备了一张薄毯子,以防着凉。
水玉岫说:“沙发。”
牧晋修又指了指电视:“之前你最经常看舌尖上的美食,不过最近又看起了连续剧和动物世界。你知道有一种猫叫黑足猫吗?和你好像。”
水玉岫看着漆黑的屏幕,牧晋修不知道这个东西也被他弄坏过:“电视。”
……
欢迎使用水玉岫牌点读机,想听什么指什么。
牧晋修觉得水玉岫真的很特别,虽然长久不开口,但是对词语的感知能力还在,发音也同样清晰可辨。
两人转到花瓶的位置。
牧晋修忽然想起来,水玉岫第一天到家的时候,把大厅逛了一遍,就站在这个形状歪歪扭扭的花瓶前,低头闻了闻花瓣,张嘴就要吃。还好牧晋修阻止得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