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喜欢的意思吧?牧晋修观察他的反应,重新问了一遍:“晚饭有想吃的吗?”
他声音刻意放轻了,哄小孩一样,手指碰了碰那人的手背:“嗯?饿不饿?”
手腕细细一截,好瘦啊,每天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水玉岫低着头看着他,表情依旧淡淡的。
“……”
唉。
牧晋修抓了抓头发,一筹莫展。他并没有和自闭症人士交流过的经验,更何况现在他对水玉岫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怎么会这样呢?究竟是为什么?这已经不是赵管家口中所说的“有点不太爱讲话”的程度了吧。
况且如果真的只是一般情况,又何必用上“冲喜”这种字眼呢?
无法交流的话,让水玉岫点菜就行不通了。牧晋修盘算着晚上要不熬个粥算了,人不爱吃的话再说。
牧晋修打定注意,然而腿刚迈开几步,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水玉岫身体不好的话,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忌口,有过敏原吗?
牧晋修站在大厅中央,吊灯的光线从头顶洒落,影子在脚底凝聚成一团。
他想起那个空得要命的房间,本来还想帮人收拾一下东西,结果柜子、抽屉里居然都是空的。不知道日常起居怎么办,难道是由佣人每日送上楼吗?
想到这里,又给他提了醒。牧晋修开始给赵管家发消息:不好意思,下午走得急,水玉岫的证件之类的可以麻烦送过来吗?还是这个地址。
赵管家很快就看到了消息,备注时不时跳成[对方正在输入中……]。牧晋修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发过来一句话。
[赵管家]:什么证件?
[Mu]:身份证医保卡之类的啊。
[赵管家]:哦。
[赵管家]:嗯。
[赵管家]:对,证件。
[Mu]:?
[赵管家]:(笑脸)
[赵管家]:您急着要吗?
[Mu]:可以的话尽量快点吧。
吃穿住行不用担心,日常用品可以再买,但现代人最重要的证件总得带走吧。
[Mu]:对了,今天走得急忘了问,他有什么忌口吗?有没有对什么过敏?
赵管家这次沉默地比之前更久:应该……没有。
应该。
赵管家之前表现得对水玉岫那样上心,左一个少爷右一条注意事项,竟然连这个也回答不上来。
牧晋修差点被这个回答气笑了。
赵管家似乎也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当,顿了一会儿,又道:少爷他,可能有点挑食。
[赵管家]:如果不喜欢的话,他不会去尝试的。所以应该不用担心这一点。
[赵管家]:你也知道,我们少爷身体一直不太好,调理了很长时间。既然牧先生答应这桩婚事,也签订了合同,希望平日里能多花些时间照顾他,毕竟他很需要
下一条消息好一会儿才发过来。
[赵管家]:陪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摸摸
「陪伴」
赵管家曾多次强调这个词。在和水玉岫见面之前,赵管家列出好几条注意事项:尽可能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不要违背他的想法、别和他分开太久,需要给出充足的陪伴……
说什么因为八字轻,才体弱多病,久卧在床。
牧晋修认为这个解释相当不可靠,生病了就应该去看医生吃药,搞这些神神叨叨的算什么。都二十一世纪了,这一家上下简直迷信得过了头。
充足的陪伴。
牧晋修心想,如果你们有重视这一点,也不会天天把人独自留在房间里了。
他按灭手机,没有再回复。一转身,差点和人撞了个满怀。
水玉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落地窗前离开,站在他身后,无声地看着他。
牧晋修:“……吓我一跳。”
走路好像猫,悄无声息的,一眨眼就过来了。
牧晋修个子比他高出一个头,此刻低头和他对视。也许因为不怎么出门见光,水玉岫的皮肤相当白皙,衬得一双眼格外漆黑,仿佛多看一眼都要掉到这潭水里去了。
牧晋修又开始头晕,撇开视线,小声嘀咕道:“不行我今晚一定要早点睡……”
他做了个深呼吸,这才转过头:“你比我大几岁,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哥吧?好不好?”
虽然说是结婚,但两人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甚至今天才见第一面。牧晋修毫无准备,目前也喊不出什么甜蜜亲昵的昵称。
合同上有这个要求吗?忘记了。
水玉岫抬着头,没什么反应。淡粉色的唇抿着,脸颊肉似乎很软,让人看得有些手痒。
牧晋修想了想,之前已经这样喊过他好几次了,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应该是不介意吧。
他把对方几缕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你先看会儿电视吧,我去做个饭。”
电视打开,牧晋修随便调了个热闹的综艺频道,然后把遥控器搁在水玉岫面前的桌上。往厨房方向走了几步后,又忽然折返回来:“会用吗?”
水玉岫没理他,面无表情地紧盯着屏幕上的一群人,十分专注。
存疑。
牧晋修:“来,手伸出来。这个按钮,是用来调节声音大小的,这个不能按,这是电源键……”
水玉岫若有所思,跟着他的指示伸出手,试探地按下其中一个按键。
声音果然响亮了一些,节目里的交谈声、笑声、后期动画配音在大厅回荡,好像一下挤进来很多人。
牧晋修满意地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好聪明啊,哥,你就是天才吧。”
他一边说,一边给水玉岫手边空了的纸杯重新倒满橙汁:“奖励你一杯这个。”
牧晋修去厨房了,留水玉岫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哪个按键对应什么功能,他很快学会了,这按一下那摁一下,不多时就感到无聊。
水玉岫托着脸,把遥控器随手扔到一旁。
忽然——
电视开始闪烁,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人物拉长、模糊,紧接着屏幕暗下去了。
牧晋修忙活得正起劲,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冰箱里还有些贝类,牧晋修打算熬个海鲜鲜肉粥。他把里脊肉拿出来化冻,虾去壳去虾线,用料酒腌制,去腥的姜丝、蒜末在案板上码好,忽然探出个脑袋,朝客厅喊:“哥,我加点蒜,能接受吗?”
水玉岫同样探着脑袋看他。
两人对视,牧晋修又把头缩了回去——这就是可以吃的意思。
他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些和水玉岫交流的技巧,不爱说话怎么办?没关系,问题都可以解决的。
水玉岫窝在圆形沙发上,看向厨房里的人,周围白色的绒毛像棉花一样裹着他。
浓浓的鲜味混合着米香,伴随着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传了出来。
牧晋修专心致志地搅动着铲子。他身上套着一件蓝色围裙,另一只手叉在腰间,手臂上的肌肉起伏,线条和形状都很明显。
而在他头上,厨房顶部的墙角处,像是漏水了,渐渐溢出一些漆黑、浓稠的液体。
缓慢蠕动着,一点一点向中央汇聚,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下来。
牧晋修若有所感,抬头一看。
天花板上干干净净,一切如常。
他挑了挑眉,忽然转头,恰好对上水玉岫的视线。
牧晋修愣了一下,随即扬了扬嘴角,举起手中的勺子朝他示意:“饿了吗?”
粥还需要再熬一会儿,牧晋修洗了点水果,做成果盘端过去投喂一下。
走到大厅,忽然察觉周围好像有点安静。
牧晋修“哎”了一声,这才发现屏幕已经暗下去了:“电视坏了吗?”
他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水玉岫,先给人喂了块桃子,然后放下果盘,在屏幕前研究了一会儿,摸不着脑袋:“算了。可能是太久没开,我明天找人来修吧。”
水玉岫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捻起小叉子,咬了一口草莓。好像有点酸,又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