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想通了这个道理。”风衣男子淡淡地点了下头,“实际上,还有一件怪事。”
“那间教室,已经被封存了很多年。”杜虞继续道,“我去问过了,就是从某一天晚上,这间教室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可租借的名单里,又被飞快地租给了这几个人。”
“虽然相关负责人都说是巧合,但是……”杜虞皱起眉头,“我总感觉,这背后有什么推手。”
“嗯。”风衣男子点了点桌子,“还有一件事,就发生在昨晚。”
“什么事,小叔?”
“在他们摔碎玉佩,我进入梦境后,”风衣男子说,“我感觉,那只鬼又变弱了。”
“在我进来时,它的状态已经变得萎靡,甚至只能维持住教室那一层的梦境。我费了点劲——但不多,就重新把它封印回怨瓶里了。”
杜虞有些愕然:“啊?可是他们都只是普通大学生……”
“普通大学生?”风衣男子突然笑了一声。
“不,不是吗?”杜虞茫然地摸了摸头发。
“那个杨知澄,你有印象吗?”风衣男子不正面回答,只问道。
“感觉有点眼熟,但不记得了……”杜虞皱眉。
“他和那个人,关系可不一般。”风衣男子说。
“那个让家族里的人……都焦头烂额的家伙。”
杜虞瞪大了眼睛:“……他?宋观……”
风衣男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不要在外面提他的名字。”风衣男子说。
“好……好。”杜虞忙点头。
“我已经让人留意他的去向,”风衣男子继续道,“这么轻易地就放他离开,当然要从他这里找到那个人去向的线索。”
“鬼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或许,他给这个叫杨知澄的人,留下了什么东西。”
“我明白了,小叔。”杜虞忙点头,“我会注意的。”
风衣男子还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又突然被敲响了。
“宋先生。”门外传来一个警员的声音,“有新的情况。”
“请进。”风衣男子便道。
警员推门而入,对风衣男子说:“宋先生,我们发现,他先是回到了学校的宿舍,然后便离开学校,前往了江东区。”
“他的目标,是江东区一个叫做‘春苑小区’的地方。”他迟疑地皱了下眉,“跟着的人看到的的确是这个名字,但是……在地图上,并没有找到这个小区的名字。”
听到‘春苑小区’,风衣男子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什么?”他声音变大了几分,“他怎么进去的?跟他的人进去了吗?”
“没有。”警员摇了摇头,“他说……他看着人进了小区大门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找不见进小区的路了。”
风衣男子霍然起身。
“这里的事交给你了。”他第一次露出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动作,扭头对杜虞说,“我现在马上要去一趟,现在,马上!”
杜虞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好,好的,小叔,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风衣男子风风火火地走向前,临到门口,突然回过头。
“他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家族里的人。”他向杜虞叮嘱道,“什么详细消息都不能透露,记住了。”
“我记住了。”杜虞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想问为什么,可临到头,还是忍住了。
风衣男子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关上办公室门。
不多时,便彻底消失在了警局之中。
……
一获准离开警局,杨知澄就马不停蹄地打了辆车,和徐嘉然告别后,回宿舍洗了个澡。
他的室友都不在宿舍里,大约是有事要忙。他叮铃哐啷地收拾一通后,搭着地铁,便回到了自己曾经住过许多年的地方。
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尽管在本市读书,杨知澄回家的次数还是屈指可数。
上一次回家还是过年——年三十的时候和弟弟杨知宇有了几句不算愉快的交流,然后便一直冷战到现在。
杨知澄还记得回到老家的路。街道在时间的洗礼下已经变得有些沧桑老旧,时间的痕迹斑驳地刻在地面绿色的石砖上,已然让它变成了黯淡的墨灰色。
杨知澄对路边的小店记忆并不深刻,只对他和宋观南去过的那几家还有一些印象。
不过,好像不少都已经倒闭了。
他也无心追忆过往,目的明确地直奔春苑小区而去。
不多时,老旧的建筑间,杨知澄看到了那熟悉的小区门牌。
比起高中时,支撑着标牌的铁架子上锈迹似乎更加浓重了。烫着金色的小区名字架在最顶上,颜色斑驳脱落。其中‘苑’字的草字头还向下耷拉掉落,活生生衬得它更像是‘怨’字。
尽管是白天,四周的并不算高的建筑仍然让门牌拢在一层晦暗的影子里。而门牌本身的阴影,就藏在这一层晦暗中,像是孑然突兀地出现在街道中似的。
当年他们常路过这里,按理来说总不能对春苑小区毫无印象。但被打开了‘按钮’似的,杨知澄就觉得,它好像本来就应该在在这个地方。
看着那个酷似‘怨’字的‘苑’字,杨知澄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诡异的心慌。
真的要进去吗?
真的……要……进去吗?
他的脚步顿了顿。
他来的时候,就只是凭着一腔突如其来的信念。
如果让人知道是为了死掉的前男友,估计任何人都会狠狠地啐一口——“死恋爱脑”!
但是……
杨知澄不愿意再勉强思索下去,再想就也许要承认一些很丢人的东西。
他一咬牙,一狠心,强行屏蔽了所有恐惧的感知,朝着春苑小区走去。
小区门口是灰色的水泥路面。杨知澄踏在地上,却感觉并不坚硬,就如同将干未干似的,凭空带着点软软的触感。
里面的建筑下半部分是橘红色的,上半部分则是发灰的脏旧白色。街道上传来一声刺耳的汽笛,杨知澄加快脚步,越过了大门。
突兀地,锁骨处的痕迹烫了一下。
他被烫得微微有些晕眩,回过神来时,已经正正地站在水泥小路的中央。
天色阴阴的。
橘红色的居民楼刺眼地缀在天边。四周民居的防盗网里不少都塞着许多生活化的东西,有锅碗瓢盆,还有一些郁郁葱葱生长的绿植。
墙面上钉着一个半掉的巨大标牌号——3栋。
放眼望去,橘色的建筑一栋接着一栋。杨知澄数了数,大约有5栋。
算是比较少了。
他思忖着。
他记得宋观南住在4栋402号房。一个不算太吉利,但也没有晦气到404号那种程度的住址。
可虽然3栋正在小区门口,旁边紧跟着的却是4栋。杨知澄四下里张望了一番,竟也没发现4栋究竟在哪里。
很古怪。
这个时间点,小区里的人竟然不算多。门口有一家棋牌室,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坐在藤椅上,摇晃着蒲扇。
她们的脸上沟壑纵横,将眼睛都淹没了起来,只剩下两颗小黑点。
虽然聚在一起,可她们谁都没有说话,只在藤椅上安静地坐着。
当杨知澄路过棋牌室时,不知是哪个老太太坐着的藤椅,突然发出了“吱嘎”一声刺耳的响。
响声划过春苑小区有些安静的空气。杨知澄下意识地扭过头,正好对上老太太黑豆般的眼珠子。
老太太张了张嘴,露出只剩下一两颗泛黄牙齿的口腔。
“……啊。”她发出了一点嘶哑含混的声音。
没等杨知澄反应过来,她又慢悠悠地重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