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谣安静地聆听着,偶尔品尝一块伊芙琳变出来的糕点,只做一个纯粹的倾听者,而不是评判者。
“那时候的梦世界刚刚重生,我见过很多的梦使者。”伊芙琳的眼中流转着追忆的光,“而几乎不会有人讨厌我,我和他们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
很好,甚至好到有些不同寻常了。
毕竟‘如果你是人类就好了’这样冒犯的感叹,正常人也不会轻易对关系普通的存在说出口。
“我很喜欢大家,所以有些时候也会产生:要是我能离开梦世界,去往外面的世界看看就好了。”
那声音中,只余叹息。
梦世界和现实相比,好像就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世界,虽然沉迷其中的梦使者并不在少数,但大多数人都执着着‘迟早要醒来’的铁律。
有什么区别吗?梦世界难道就虚无缥缈到这么不堪,以至于自己的存在也被否定了吗?
这样的想法很矛盾,但却没有意义。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实现。
“比如,有一个叫做申屠修齐的人,他曾经和我的关系就很好哦,我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
伊芙琳的语气愈发轻柔,那尘封的记忆也终于回到了现实。
故事说到这里,虞年谣是无意打断伊芙琳,但他实在是太惊讶了。
“申屠修齐?!”
“嗯哼~怎么了?小谣认识他?”
虞年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算是...单方面的认识。”
“你认识他是正常的哦,毕竟是上一位挑战了魇梦领主的英雄嘛~”
是的,但虞年谣认识他不仅是因为这个身份,还是因为他是...
宫冶雅织的老师。
“说是关系很好,其实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随着他长大,梦世界的环境愈发恶劣,于是他决定挺身而出,去改变梦世界的现状。”
说到前面,伊芙琳的脸上流露出‘怀念’的情绪,但在后半句,他的神情又忧虑了起来。
其实他和申屠修齐的立场是对立的,因为伊芙琳是守护者,而申屠修齐要改变梦世界,要挑战魇梦领主,就必须得到所有守护者的枢梦碎片。
很难去形容伊芙琳当时的心情,究竟是为申屠修齐的成长而感到欣慰,还是为他在明知自己是守护者的情况下依旧选择走上挑战之路的心寒。
但总体而言...是高兴的吧。
否则他就不会陪伴申屠修齐走在挑战一路,直至最后主动将枢梦碎片交给申屠修齐吧。
伊芙琳决定成全申屠修齐的选择,不论他是否成功。
“但是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他失败了。”
失去枢梦碎片的伊芙琳也失去了控制枢区域的权能,而放弃枢梦碎片更是让曾经被偏爱的他变成了被厌憎,差点死在了第四枢中。
“我很抱歉...”
虞年谣低声说着,他也曾做过‘救世主’,知道下定决心挑战魇梦领主和真正面对那绝望的强大是两回事,而能够坚持都到最后一步的人,无论成败,其意志本身都足够称得上伟大。
况且申屠修齐一直都没有放弃。
“那也是申屠修齐的选择,我能做的也只有祝福他。”
伊芙琳说得轻松,但接受失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后来他将枢梦碎片还给您了,对吗?”
这才能解释为何伊芙琳依旧是守护者,而不是被枢梦碎片选择抛弃的存在。
伊芙琳轻轻颔首,唇角重新漾开那迷人的微笑。
“小谣真聪明~”
如果不是申屠修齐的精神受到重创,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有些话是伊芙琳未曾说出口的,但他很高兴申屠修齐没有忘记自己。
从没有任何时候像当时那样,让伊芙琳深刻认知到‘自己的确不是人类,也无法成为人类。’
“伊芙。”那时,申屠修齐的声音疲惫而平静,他将枢梦碎片轻轻放在伊芙琳掌心,“你为何不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呢?”
但哪怕是人类,也做不到永远相伴啊,这样要求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样不好吗?反正在梦里的一切都是可以随时醒来并抛弃的,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
只是伊芙琳到底没有这么说。
“伊芙琳大人,真是温柔的人。”
少年真诚的声音,将伊芙琳的思绪拉回到现在。
“噗,你觉得我是温柔的人吗?”
伊芙琳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流转着复杂难辨的光。
“是啊,不只是我这么觉得。”
在虞年谣看来,温柔这个形容词,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不是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本来人类就是除了记忆,一无所有的存在嘛,伊芙琳大人在我们所有人的脑海中,在我们的心里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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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95章 闪耀无比
梦世界之于现实, 恰如现实之于梦世界,彼此映照,互为倒影。
存在的定义在冰冷的科学框架内或许是模糊的、可争议的, 但在个人的心里又是明确的。
相信梦世界存在, 那么梦世界就必定存在,它的风会拂过每个人的发梢,它的伤痛能永远刻入记忆。
如果不相信梦世界存在, 那么纵有万千的光怪陆离,也不过是终究会醒来的梦, 是一场‘脑内电信号’的絮语。
那么多人喜欢着伊芙琳, 却又有那么多人因为伊芙琳的存在本质而对他产生质疑。
仿佛他们曾在这里感受过温暖和慰藉, 在花海中品尝到带着花香的茶点,那些低语和受到的包容与理解,以及此前获取到的一切友谊和欢愉,都是虚假的一样。
不觉得很过分吗?
否认伊芙琳, 和否认自己过往以来所有的经历, 所有的记忆与情感, 又有什么区别?
虞年谣只是觉得很过分。
“伊芙琳大人遇见那么多讨厌的人还能保持温柔, 这世上不会有比您更温柔的人了。”
少年的话语清晰而坚定,令人动容。
而伊芙琳的眼眸中,也浮现出一种近乎‘触动’的情绪。
见过的那么多梦使者中,沉迷、利用、恐惧、敬畏的都有, 但只有虞年谣将自己的存在与真实画上了等号,赋予了同等的重量。
他轻微的笑了笑,笑容里那如面具一般的完美无瑕簌簌剥落,多了一份疲惫而真实的‘释然’。
“小谣。”他轻声唤道,声音像花瓣落在水面漾起的涟漪, “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连伊芙琳自己都会怀疑自身存在的意义。
规则,造物,守护一个终将倾覆的轮回,他们的存在,比起鲜活的、拥有着选择权和无限可能性的生命,的确都显得太过虚无。
虞年谣没再多说些什么,他的想法和心意已经传达给了伊芙琳。
“小谣呐...”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伊芙琳如叹息一般呼唤着虞年谣。
“我在的,伊芙琳大人。”
一抹温柔的粉色光华,倏然在伊芙琳的心口处绽放,如同娇美的花朵。
光脉奔流,汇聚于一点,浓郁花香也弥漫开来,凝成实质 ,如轻纱般环绕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