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就算倾竹析要求见一见孔明得,伍文璇都会百般搪塞,将这件事就此揭过。
好在,他也并非毫无准备。
倾竹析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所以他才会一早选择接触佘高诚及其背后的国家力量。
“佘队,孔明先生很有可能出事了。”
【联觉噩梦冲覆】是他们所忌惮和警惕的技术,想要停下自然不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佘高诚立刻就明白倾竹析在说什么,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严肃。
“我明白了,我会立刻通知下去,想办法救下他。”
他们都清楚,孔明得这么做必然触及了【望渊】的底线,这反而可能成为他暂时的‘护身符’——司环鱼一定会想尽办法撬开他的嘴,弄清楚他行动的全部动机和目的。
只希望孔明得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能让他们安插在【望渊】的同事找到他。
倾竹析这才短暂地松了一口气,看向身后的少年。
“小珺,我们走吧。”
巫雩珺的目光还停留在茶馆那仅剩的痕迹上,略显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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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39章 冲刷
“是...因为我吗?”
灾难的余波仍在空气中震颤, 好友略有些焦虑的嘱托瞒不过巫雩珺。
待到佘高诚离开,他的声音轻得就像一声碎裂的叹息,传到倾竹析的耳中。
在这天崩地裂的瞬间, 邹老师曾无数次灌输的话语, 如同沉渣从记忆深处泛起。
那些话语对他而言,大多都是穿耳而过的风,只留下细微到几乎无法回忆的痕迹。
唯独有一句, 被邹瑞藏反复强调,几乎要刻入他的骨髓。
学会习惯‘死亡’, 习惯成为力量的‘容器’。
在【第三枢·暗渊】那些被黑暗和孤独包裹的、暗不见天的日子里, 巫雩珺就是靠着对邹瑞藏扭曲的依赖才活下去的。
他清晰地知道邹瑞藏并不喜欢自己, 他喜欢的只是一个合格的,能够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的容器,所以巫雩珺才曾热烈地、甚至带着一丝献祭般的渴望,期盼着自己早日成为邹老师想要的样子。
似乎唯有如此, 那冷漠的语调中, 才会真正映照出他的存在, 才会施舍给他一点点所谓的‘在乎’。
然而, 在亲身体验了成为力量容器的代价——即目之所及的灾难之后,巫雩珺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寒意与后怕。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即便自己成为了力量的完美容器,化身为邹瑞藏梦寐以求的神明, 对方所在乎和喜爱的,也不会是自己。
现实依旧在遥远的彼岸,梦世界便是巫雩珺的一切。
不只是【白昼的咏颂】,在巫雩珺离开暗渊之后到过的所有枢区域,都藏有他美好的回忆。
而在原定的, 那个被规划好的未来蓝图中,他需要吞噬包括魇梦领主在内的所有守护者,攫取梦世界所有支柱的力量,将梦世界据为己有。
习惯死亡,习惯成为力量的容器。
巫雩珺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错误’。
“是因为你。”
少年的话语打断了巫雩珺藏于内心的恐惧,他抬眸看向好友,那目光坦然而温和,没有丝毫‘怪罪’之意。
“但不是你的错。”
倾竹析没有回避巫雩珺的疑惑和恐惧,他迟早要面对【望渊】通过他倾泻于整个世界的恶意。
所有的罪恶最初都来源于人们内心的欲望,只是有些人选择了压抑和回避,有些人选择了付诸于行动,乃至不惜借用这份罪恶报复世界。
巫雩珺对自己失去的东西依旧没有清晰的认知,更不明白倾竹析话语中的含义。
是因为他,但错却不在他?这矛盾的说法让他更加茫然。
“那...是为了什么呢?邹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白昼的咏颂】的崩塌就在眼前,灰烬随风飘散,藏于废墟中低语的猎梦者在窥伺。
自从离开暗渊,那份深植于心的不安就如影随形,不断积累。
直到此刻,在这片灾难后的废墟上,终于溢满而出。
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邹瑞藏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
而在他被剥夺的未来里,又到底应该存在着什么。
少年纯白的眼眸里,盛满了被命运捉弄而不知缘由的痛苦。
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白昼的咏颂的崩塌完全不是自己的过错。
“因为我们将邹瑞藏逼到了绝路之上,他不惜孤注一掷,要你吸收守护者塞蕾娜残余的力量。”
邹瑞藏从未考虑过巫雩珺本身。
【联觉噩梦冲覆】会污染的不只是塞蕾娜和第一枢的枢梦碎片——也会污染按照他想法吸收了塞蕾娜力量的巫雩珺。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只是想要成为邹老师‘好学生’的巫雩珺,开始被这污染的力量侵蚀,走上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头的残忍。
倾竹析没有提到这件事,更没有提到藏于邹瑞藏身后,那属于【望渊】的一切罪恶。
在小珺的眼里,有且只有着邹瑞藏。
他曾深爱的邹老师。
巫雩珺呆愣地看着倾竹析。
逼到了绝路之上...
这简短到几乎不用在意的话语里,似乎藏着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惊心动魄。
“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小珺。”
倾竹析没有过多地解释,就算在此刻坦白一切,也只会徒增巫雩珺的烦恼和焦躁。
“离开之后,我会告诉你全部,就像我们约定好的那样。”
一些记忆在巫雩珺的脑海中闪回,刺目的白光似乎还伴随着奇怪的机械监测的滴滴声。
“好,小析。”
——
【第二枢·时之回响】的守护者【时隙暴君·克罗诺斯】。
最初的宫冶雅织在自认为做好完全准备后,选择挑战的守护者。
彼时的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以如今这般截然不同的立场和心境,再一次站在这位暴君的面前。
说来惭愧,过去的他从未将守护者当做与自己对等的存在对待。
守护者就像仙侠小说中守护着天材地宝的异兽。
强大,神秘,却天然处于对立,被简单归类为‘必须要战胜的障碍’。
如果不是遇见了年谣和竹析,如果不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与守护者们有关的欢喜与悲伤,宫冶雅织依旧会抱有这种想法。
一个所有人都可以走向的未来——
这样的决定充满着难以想象的困难,却动人心弦。
飞蛾扑火一般心甘情愿。
跳下流沙,宫冶雅织再一次回到了这空旷而寂静的场景。
“在这样的地方,的确容易被逼疯。”
即便莫里亚蒂已经保证了克罗诺斯会愿意交出自己的枢梦碎片,只需要去面对克罗诺斯就可以了,宫冶雅织也没有放松警惕。
但心性到底与最初不同了,宫冶雅织不免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时间是最无情,也最公平的存在。
冲刷着所有人的岁月,直到什么都不剩。
即便是看似掌管了时间的神明。
那尊标志性的破底沙漏依旧静置于远处巨岩之上,但脚下的沙地开始不安地颤动,无数沙粒如同受到召唤,向上汇聚、塑形,最终捧着那沙漏成型。
“呵...小鬼。”
有了莫里亚蒂的事先沟通,气氛到底是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与枢梦碎片有关的事情,在守护者之间的传播是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