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辈子他自觉滚远,乐暥反倒不依不饶,非要把这个已经失去“培养价值”的麻烦精弟弟弄回去。
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是维护乐家那光鲜亮丽的门面?
难道还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冷血薄情不成?
乐晗懒得深想,也懒得配合,他随意摆了摆手,“行,我会考虑。”
骆松退得飞快,背影简直写满“任务完成”四个大字。
乐晗甚至有点同情这位打工人,坐到院长这个位置,还得被老板当传声筒用,上辈子被他这个反派胁迫,这辈子又得替主角卖命,真是职场生涯多艰。
可打工人都走了,老板仍旧如铁塔矗立。
“乐总今天不忙?”
乐晗惦记着游戏,多人本的奖励他还想趁热打铁,挂出去卖个好价钱。
男人薄唇抿起,转向凌逸,“你出去。”
凌逸欠了欠身,目光平静地落向乐晗,仿佛这房间里需要他服从的指令源只有一人。
乐暥神情显而易见冷下去,他眉眼料峭,声调强硬,又指名道姓重复一遍。
“凌逸,出去。”
“你什么意思?”乐晗终于从神游状态抽离,倏地坐直。
他生气极少冷脸,甚至时常还是笑着的,而此刻一双漆黑眸子染上怒意,愈发昳丽锋锐,仿佛刀刃出鞘时最明亮的那道光。
整条腰线都绷起来,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在护犊子。
意识到这点的凌逸,心尖像被猫爪挠过,泛起隐秘的痒。
他不着痕迹往床边又近半步,完全无视乐暥存在,俯身在乐晗耳畔低语,“少爷别动怒,我不走。”
乐晗唇角一扬,被顺了毛,他抬眼看向乐暥,又恢复那种似笑非笑的懒散表情,“乐总有话直说?我待会儿还有事。”
乐暥却突然笑了,他与乐晗恰恰相反,是怒极反笑,目光直接刮过凌逸。
“什么时候,我连和弟弟说话都得让外人旁听了?”
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吧?
乐晗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正要再说什么,就听乐暥又道,“关于绑架案,我查到些事。”
“……”
乐晗没想到乐暥要谈的是这个,但他仅仅皱了皱眉,很快舒展开。
查到又怎样?本来就是反派,他又没打算洗白。
而上辈子为防乐暥发现,乐晗设置阻碍、篡改监控,最后也没东窗事发。
这辈子根本没搭理,难怪被查出来。
就是这调查效率似乎过高了一点,但查出来更好,某人原先大概只是感觉加猜测,现在实锤,更该对他避如蛇蝎了。
虽然乐晗全无所谓,但凌逸在场确实不太合适。
“凌逸,你先出去。”
“少爷…”
“出去吧。”乐晗放软声音,“我不叫你别进来。”
他得赶紧打发走这尊瘟神。
“……”凌逸目光从乐晗移向乐暥,在那张面容上一顿,双颊血色褪得苍白,指尖蜷起,缓缓垂眸。
“…是。”
转身时,白手套边缘露出一截腕骨,绷起的青筋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皮肤。
门轴转动声格外刺耳。
乐暥望向没合拢的门缝,“关门。”
“乐总连关门都要人代劳?”乐晗讽道,故意把敬称咬得阴阳怪气。
而这他一口一个乐总,简直像在某人雷点上蹦迪。
乐暥表情阴沉得像要下刀子,又似乎强忍什么,竟头一次放下身段,走了过去。
关门的瞬间,他与门外的凌逸视线相撞。
那个永远恭顺的首席特助,唇角依旧噙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遵从任何礼仪教养,和从前一模一样。
但乐暥注视他,却不由自主皱了下眉。
第17章 占有欲
那场精心设计的苦肉计,虽然不堪回首,乐晗却该死的记得那些细节。
也是他运气不好,雇来的绑匪将情报倒卖给乐氏的老仇家,那个两年前就被逐出海外的周氏。
当发现被关押的地点与计划不符时,乐晗就知道,事情脱轨了。
那人记恨乐暥,算计着也要让他尝尝断腿之痛。
还说,“小少爷要演戏,总得来点够劲儿的。”
后来,被绑匪威胁二选一时,乐晗毫不犹豫抢过剪刀。
刀尖没入血肉的瞬间,他荒谬地想起那话——这疼,确实够劲儿。
不过他也满意地看到乐暥红了眼,当时还觉得,真值!
现在回想,却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的程度。
门内,乐晗重又倚向床靠,挑起点眼,语调不紧不慢,“所以呢?乐总想定我的罪?”
他这散漫的表情,成功割裂乐暥脸上冷硬的线条,他用一种近似古怪的眼神盯着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突发奇想罢了。”乐晗勾唇,指尖轻点额角,“也可能这里不太正常。”
只能这样解释,他也的确这样想。
阴影却在这时突然笼罩。
就在乐暥俯身的同时,乐晗右手闪电般格挡在前。
这个苦练过千万次的反制动作,精准卡住“亲哥哥”的咽喉。
两人同时僵住。
“……”
不止乐暥,乐晗的瞳孔也在剧烈收缩。
他看见自己绷紧的指节抵在那条颈动脉上,是肌肉记忆形成的攻击姿态。
怎么回事?
乐暥喉结在他掌心滚动,“你…把我当敌人?”
指腹传来脉搏跳动。
真正的杀招不是练出来的,是身体本能。
可他明明是为了站在这个人身边,才拼了命地变强……
“碎碎…”
这个乐暥十几年没唤过的乳名在耳边炸开,乐晗如遭雷击,猛地撤手,后背重重撞上床靠。
“…干什么?”他嗓音发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全身肌肉仍死绷着。
乐暥看着他,暗沉眼底掺杂了些许难以辨认的情绪,他微吸气,抬起手。
乐晗震惊地盯着那只手似乎要伸向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又往里缩了缩。
可那只手突然停在半空。
阻挡它的并不是乐晗惊疑不定的眼神,而是某处震动的手机。
“说。”乐暥还维持俯身的姿势,皱眉,声音带着被打断的不耐,却在听到对方汇报时神色微变。
片刻后,他抬手扯松领带,“知道了。”
挂断电话,男人重新直起身,“不想回来住随你,但这周母亲生日,你必须到场。”
熟悉的命令口吻。
奇怪的是,神经反而因此松弛下来,乐晗做了个深呼吸,“慢走不送。”
乐暥又深深凝了他一眼,终于转身离去。
门外,凌逸与他迎面相对,站立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塑。
走廊宽度其实相当标准,既不至于拥挤到需要避让,也不算宽敞到可以视而不见。
若是从前,凌逸早该退至墙边,躬身相送。
但此刻他只略微侧了侧,姿态看似恭谨,位置却纹丝未动。
乐暥脚步在擦肩时停住。
他们身高本就不相上下,只是往常凌逸总低眉顺目,让人错觉他生来就该仰望。
而现在镜片后的目光不闪不避,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完全平等。
与刚才隔门相望时如出一辙,不是错觉,他这个首席特助确实跟从前不一样了。
“凌逸。”卧室里传来乐晗的呼唤。
凌逸唇角浅浅扬起一个弧度,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让乐暥心里那种古怪感愈发呼之欲出。
若说从前的凌逸是宣纸上淡扫的青黛远山,那么此刻的他俨然化作重峦叠翠的泼墨巨嶂。
明明姿态恭谨,目光平和,可那股无形威压却如有实质,在两人之间弥漫。
最矛盾的是,他声线始终保持沉静,“乐总,请慢走。”
像浸在冰水里的玉,温润,却无法忽略那种叫人脊背发麻的寒意。